第二章 奇特的人類(2 / 3)

而我還在繼續講述,大家傾聽著。

我說……兄弟們聽完都陷入沉默。矮人走後,大家打破沉默,議論起來。他們覺得這樣對矮人不太公平,矮人的初衷是好的,隻是辦錯了事。然後他們互相指責對方沒有把矮人放在心上。後來大家都很自責,覺得虧欠了矮人。矮人終於得到了兄弟們的愛,變得堅強和灑脫。

長大後兄弟們帶著矮人一起做生意,賺了很多錢,雖然最終不可避免的分道揚鑣,但矮人的命運很幸福。他娶了一位高個子左手有點殘疾的妻子,那又有什麼關係呢,生活從來都不是完美的。他們生活得很好,生了一個高個子女兒。當他們一起逛街的時候會被別人誤會是兩個女人牽著一個孩子。矮人還有意打扮成孩子的模樣,逗別人開心。

大家聽得入神,嘴角掛著微笑,沉浸在矮人的幸福之中。

王宮前麵的廣場上,奧斯頓坐在台階上高高的寶座上玩魔方。廣場上站滿傻乎乎的人群。

毒蛇湊到他近前說:陛下,萬萬沒料到童子軍已經過了五個要塞,他們還真有兩下子啊。

“遊戲不要太快了,太快了不好玩。給他們出點難題吧。”

“我有個不錯的主意。您想不想聽聽?”

“隻要不死人,又不違規,就行動吧,到時候告訴我結果就行。”

“那我就行動了。哦,陛下,今天是新生命儀式,您過一會兒要演講啊。”

“什麼新生命儀式?”

“就是洗腦完成了,我取了個名字,叫新生命儀式,意思是重獲新生。”

“名字起得挺好的,你有進步啊。”

“我最近讀書很有收獲,古人有句話叫美其名曰,還有句話叫名不正則言不順,還有句話叫師出無名,自危之道也,所以我現在相當重視名稱。”

奧斯頓笑道:哦,我還真小看你了。那你都取了哪些名字啊?

“您千萬別笑話我,我是初學,害怕受打擊。”

“你說吧,我不笑話你。”

毒蛇拿出小本子,嘿嘿笑道:人類叫子民,表示您愛民如子;監獄叫懺悔室,看守叫守護神,囚犯叫贖罪者,表示他們有罪;集中營叫托兒所,表示我們愛護孩子;鞭打叫激勵,辱罵叫提醒,虐待叫管教,殺死孩子叫成年禮,殺死大人叫上天堂,表示我們對他們體貼照顧;欺騙叫智力測驗,掠奪叫免費代管,強迫叫壓力測試,誘惑叫接種疫苗,玩弄叫愛撫,嘲笑叫關注,表示我們對他們教育和保護;王宮叫國會大廈,鬥獸場叫國家大劇院……

“真沒想到,你還挺有創意啊。”

“我還想把這些名稱改得再文雅些,可人類的修辭學實在深奧,我還沒掌握。”

“已經夠好的了,要簡單實用,我討厭繁文縟節。”

“陛下教導的是。”

“人們叫你宰相?”

“我覺得我應該叫王爺。”

“那我叫什麼?”

毒蛇熱情萬丈地說:您最好別叫大神了,您就叫宇宙大帝!啊……

“那不是海登的稱號嗎?”

“我想來想去,隻有這個稱號最適合您。您可以讓海登改名嘛。”

“這倒是個好主意。不過要讓他改名得找個理由啊。”

“人類有一部法律叫知識產權保護法,您如果搶先注冊了,他就不能用了。”

“這個好,我還從未研究過人類的法律,我一直覺得人類的法律智商很低,沒想到還很有用。”

“很多法律都有漏洞可鑽,我們可以拿來改一改。尤其是國家憲法,如果把裏麵規定的人民的權利改成我們的,一切就師出有名了。”

“很有意思,那就改吧。”

“可憲法很多,參照哪一部呢?”

“以前的國家哪個最強大?”

“據說是美國。”

“那就改他們的。”

“可美國是民主國家,要改的地方太多。”

“那就選個簡單的。”

“那就選明朝的吧。”

“好的,我對明朝印象很好。”

“好的。陛下,典禮開始了,該您講話了。”

毒蛇拿出了小本子,對著麥克風喊道:子民們,下麵有請偉大的帝國元首——大神陛下為我們演講。

廣場上掌聲雷動。歡呼聲四起。

奧斯頓揣起魔方,向人群招手,表情剛毅,講道:

我們的國家是一個偉大的國家,從戰亂中恢複和平,從毀滅中重建家園,我們付出了艱苦卓絕的努力!

掌聲雷動。

人類的曆史充滿血腥殘忍,種族歧視,領土紛爭,軍備競賽,核武器威脅,不過今天,我們終於實現了幾千年的夙願,成了一個民族,一個國家,一個君主!人類恐怖的曆史徹底結束了!

掌聲雷動。

任何國家都曾追求永遠的和平和穩定,可從沒實現過。政黨隻能製造腐敗,民主隻能製造紛爭,而結束這一切,需要一個偉大的君主,就是我!

掌聲雷動。

我是你們的父親,你們的神,你們的依靠,你們的信仰,我賦予這個國家,這個文明,還有你們,一個新的生命!

掌聲雷動。

從這一刻起,不要再懷疑,不要再彷徨,不要再恐懼,不要再擔憂,你們的生命由我來照看。我許諾你們天堂——!

奧斯頓張開雙臂將神力釋放,頓時一道耀眼的光波覆蓋廣場上的人群。

掌聲此起彼伏,震天動地。人們歡呼雀躍領受著神光,陶醉在其中。

毒蛇看著這般場景,異常激動,仿佛見到了鮮血一般,露出毒牙,吐著舌頭。

先遣隊士氣旺盛,沒有了傷兵,行進得很快。忽然班尼迪克過來報告,前麵吊橋上一個白衣老頭擋住去路。亞力士過去察看,前麵一個山澗,底下是奔騰的大河。山澗中間橫著一個鐵索吊橋,橋上的木板很多缺殘。吊橋那一端一個白衣老者閉目端坐,須發蓬亂如野草,身旁放著一條木手杖。

亞力士想要走過去,被寇裏攔住,提醒他危險。他問鏡魔老人是不是惡靈,鏡魔讓他施兩招魔法看看,才能判斷。亞力士試探著一問。老者說:你過來我給你看看。

亞力士一驚,猶豫了一下,挪動步子要過去。班尼迪克叫住他,提醒他危險。

亞力士別無選擇,剛踩著一塊木板,腳就掉下去了,還好他抓住了鐵索。他退回來,詫異極了,自己明明踩著木板了,怎麼會踩空呢?他又試了一下一塊木板,確實是空的。

亞力士問鏡魔:這塊木板怎麼是空的?

“我查查,哦,書上寫著那是一種障眼魔法。眼睛看見的,未必是真的;看不見的,未必是假的。”

“是不是說,木板是空的,而殘缺的空當就是木板?”

“你試試吧,我也拿不準。”

亞力士踩著空當,果然踩到了東西,還很結實。亞力士走上吊橋。大家看著他踩著虛空都嚇壞了,心跟著亞力士的腳一步一跳。

亞力士走在橋上,向惡靈喊道:你有什麼招數就使出來吧,我可不怕你。

惡靈舉起手杖向他一指,手杖發出一道強光,射中亞力士。他倒在吊橋的空當處昏迷不醒。

我驚叫道:亞力士!

鏡魔:他中了空心魔法。中者全身無力,陷入深度昏迷和懶散之中不能自拔。久了會自行斷氣,你必須幫助他。

我進入亞力士的意識,問他:你怎麼了?

“我沒怎麼,就是不想做事情。什麼都不想做。”

“你病了?”

“我沒病。媽媽死了,但跟這沒關係。悲痛了幾天,都過去了。”

“你應該跟夥伴們出去散散心,就會覺得舒服了。”

“我一個人挺好的。”

“你吃飯了沒有?”

“兩天沒吃了,我不餓,不想吃飯。”

“那怎麼行?那也太不正常了。”

“媽媽都能死,還有什麼不能發生的?”

“人有旦夕禍福,這是難免的。”

“你沒經曆我的痛苦,說什麼都行。”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小的時候小狗死了,也很傷心。”

你說什麼呢?那是我的媽媽,能一樣嗎?亞力士很生氣。

“對不起,我說錯話了,你不要生氣。我為她感到惋惜。”

“沒什麼了,都過去了。媽媽死的時候很安詳。”

“她愛你嗎?”

“當然,她愛我勝過愛爸爸。”

“那她見你這個樣子一定很傷心。”

“她不會傷心的,她死了,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她肯定進了天堂。她現在很幸福。”

“有天堂嗎?天堂在哪裏?”

“另一個空間。”

“你是在做夢吧,怎麼說得和真的似的?”

“我見過太陽神。好了,不說這些了。亞力士,你應該從悲痛中擺脫出來。”

“我已經沒有悲痛了。我隻是覺得活著沒意思。”

“你陷入了彷徨。告訴我,你有夢想嗎?”

“我夢想做一名水手,探訪世界的每個角落。不過那是以前的事,現在我什麼都不想做。”

“你恨你媽媽死得太早,你恨你沒能對她好,她就去了,害你沒機會回報她的愛。”

“我不恨,你撒謊!”

“你嫉妒別的孩子都有媽媽,你現在沒有了,你恨他們。”

“我不恨,我不恨!你別說了,快別說了!”

“你不知道今後做什麼,你的家庭破碎了,你自暴自棄!”

“我沒有,我沒有!”

亞力士痛苦地哭著,使勁搖著頭。

“你是一個不經事的毛孩子,什麼都不懂,因為不懂,你迷茫,因為失去,你怨恨。”

“我想媽媽!我要他陪我!別的我什麼都不想做,不想!”

“你怎麼能鑽進牛角尖呢?”

“……”

“你要振作起來,迎接新的生活。你還有爸爸啊。你沒有想過爸爸的心情嗎?爸爸也需要你的安慰啊。”

“他怎麼會需要我的安慰?是我需要他的安慰,可他就知道喝酒。”

“正因為他不能像你這樣哭泣,他才去喝酒。他和你一樣,不知道怎麼解脫自己。”

“他是大人,他能安慰自己。”

“沒有人能那麼堅強,因為一直被人愛,所以你不知道別人也需要愛。”

“他也需要愛?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一點,更不知道怎麼去愛爸爸。我隻知道按照他說的做,好好學習,不要淘氣。”

“你不想愛爸爸嗎?”

“我想,可我不懂怎麼去愛。”

“你像我安慰你這樣就行了。爸爸會很高興的。他會覺得你長大了。”

“你怎麼說的,我都忘了。”

“擁抱和親吻是最好的語言。”

“我太高興了!我立刻去做。”

……

亞力士蘇醒過來,趕忙跑了回去。班尼迪克摸摸亞力士的額頭:嚇死我了,你沒事吧?

亞力士:我沒事,以前沒見你這麼害怕呀?

班尼迪克:你倒在半空中,能不讓人擔心嗎?我們又不敢過去。

寇裏:看看惡靈什麼來頭?

歐尼斯特:你不覺得跟你的老夥計挺像嗎?

寇裏:誰?哦,主教大人!

我說:對,我看到了,他以前是主教大人。你統治行為,他統治思想。

歐尼斯特:那你們兩個誰大?是你能統治他的行為,還是他能統治你的思想?

黛兒:別鬧了。正事要緊!

我說……他從小聰慧,思想純正,行為規矩,被父母送進修道院學習神學。他接觸到神學,非常入迷,刻苦忍耐,受了很多苦,壓抑了很多情感。他的表現很出色,又有美德,就被選為傳教士和一個同伴被派往東方傳教。在途中同伴失蹤,他獨自承受了各種不幸的命運。費盡千辛萬苦,九死一生,最後他回到教會才知道他的同伴已經當上了主教大人。他是被他同伴陷害,走了錯誤的路線。原因是隻有他才能和他的同伴競爭主教的位置。他報複了同伴,揭穿了他的陰謀,使他遭廢棄並進了監獄。他被任命為主教。他因為愛上了凱絲的才華和美貌,想占為己有,宣布天才的發明和科學違反神的旨意,處死了天才。在死去寇裏的祈禱大會上凱絲揭穿主教的謊言。主教羞愧而死……

寇裏:我的老夥計是個堅毅的人,他怎麼會為了凱絲幾句話羞愧而死呢?不可思議!

我說:當時凱絲很激動,她是這麼跟主教說的,尊貴的主教大人,您認為寇裏會上天堂嗎?

“當然。你怎麼會問這個問題?”

“上天堂要什麼樣的資格?”

“必須是一個沒有罪的人。”

“那您也能上天堂嗎?”

“當然,我是主教。哦,不僅如此,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也是一個沒有罪的人。”

“什麼樣的人才是沒有罪的人?”

“心靈純淨,愛別人,沒有坑害過別人,凡事公平仁愛,等等。”

“如果是出於善良的目的而害了別人呢?”

“要看是什麼樣的後果。”

“那個人被害死了。”

“那可不行。”

“如果是出於罪惡的目的而害了別人呢?”

“那就更不行。那他肯定進不了天堂,不但進不了,還會下地獄。”

“那您又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而將天才害死了呢?”

主教舌頭顫抖地說:我沒有害死他,我給了他,公正的,審判。

“沒有人能證明天才有意害死歐尼斯特,但我能證明那是一場事故。”

“你證明不了,你是他的情人。”

“誰又能證明不是一場事故呢?”

“不隻是事故,還有他的發明違反了上帝的旨意和權威。”

“聖經上哪一頁寫著不準發明醫療機器?您是憑哪句話給他定的罪?”

“雖然沒有明確寫明,但我有權對聖經作出解釋,如果非要我解釋的話,過幾天我可以寫一篇論文來論證。”

“您是從哪裏得到的權力?”

“教會。”

凱絲笑道:還好不是從上帝那裏。

“就相當於從上帝那裏得到的權力。”

“您是說教會等同於上帝?”

“不,他是上帝的組織。”

“那您就不會犯錯了嗎?就因為教會授予了您權力?”

“我不會犯錯的,我經過嚴格的神學教育,我的一生都在這種不斷的教育之中度過。”

“您覺得您可以和耶穌的門徒相比嗎?”

“那可不能比,神性上我還差得遠。”

“是人就會犯錯,即使是門徒猶大也會出賣耶穌,您怎麼還說您不會犯錯?”

“即使我也會犯錯,但決不會在那種大是大非麵前犯錯。”

凱絲怒吼道:謊言!歐尼斯特!

“你瘋了嗎?”

“你的一生都是在欺騙!欺騙無知的人民,欺騙寇裏和臣子們,欺騙你自己!”

“你的確瘋了,汙辱我是有後果的!即使寇裏去世了,臣子們也不會放過你的。”

“那就讓他們來吧,來看看你這個歐尼斯特的真麵目!”

“我凡事本著仁慈之心,按照上帝的旨意!”

主教顫抖的手畫著十字,顫抖著的嘴唇不停念著祈禱文。

“謊言!你的審判過程不堪一擊,判決詞充滿荒謬,你假托上帝之名達到自己的卑劣的目的!”

“你是在誣蔑!我能有什麼目的?”

“你想zhan有我,所以殺死了天才!”

“胡說八道!我是一名主教,我不可以和女人發生關係,怎麼可能想zhan有你?”

“你多少次偷看我的美貌和身體?你的眼神焦灼,語言混亂,詞不達意,你的理性壓抑著內心的欲望,你無時無刻不在掙紮和反抗。最後兩個你達成了共識,好吧,如果不能擁有,就讓她不被任何人擁有。然後你就殺了我的丈夫!”

“隨你怎麼說,你有什麼證據?”

“我沒有證據,也不需要,你現在審判你自己,來吧,在上帝審判你之前作一下演習吧!”

“我判決天才是因為他違反了教會的規定。”

“你是為了他影響了你的權威,他的機器能治療心靈的創傷,而你就無用武之地了。”

“心靈和信仰是屬於神的,人不可以觸及!”

“你的理由呢?哪個門徒,誰說的?”

“我說的。難道不是嗎?肉體屬於醫生,心靈屬於教會。”

“凡事都可以做,不是凡事對你都有好處。這句話是誰說的?”

“耶穌。這句話不是那麼解釋的,跟這件事沒關係。”

“但你能找出一句話來推翻嗎?”

“這……那偷盜搶劫都可以做了嗎?”

“所以世上才有法律。除了法律的審判,沒有人有權力判人死罪。”

“法律就足夠了嗎?那法律之外的犯罪由誰來審判?”

“他們自己。他們自己來審判,來受良心的譴責和煎熬,來懺悔,來獲得寬恕。你不也是這樣審判自己嗎?哦,對了,我忘了你是主教,你有豁免權。”

“上帝麵前誰也沒有豁免權。”

“哪個上帝?是威嚴的殺害無辜的君主,還是為了拯救人類而犧牲在十字架上的無冕之王?你們取得了他的名義,卻丟掉了他的犧牲;你們獲得了權杖,卻忘掉了他的憐憫。你們不過是打著他的旗號混飯吃的偽君子!”

“不是的,我從來沒這麼想過。我把一生都獻給了他。我難道得不到他的祝福嗎?”

“你就自己得出結果吧。祝福還是審判,天堂還是地獄?”

主教臉色蒼白,眼神發直……

“天才至少愛過,你呢?天才是自由的,你呢?天才創造了,你呢?我憐憫你,希望你的上帝也一樣。”

凱絲轉身離去。剩下主教孤零零地站在那裏發呆。

“愛?自由?創造……自由?創造?愛……創造?愛?自由……”

……

寇裏:難怪是個詩人啊?我的老夥計真可憐,被她擊中了軟肋。

歐尼斯特:這樣死去可真有些意思,算自殺還是謀殺呢?

黛兒:恐怕是謀殺。哈哈。

天才:你們也太麻木了,不能拿別人的死開玩笑。

班尼迪克:沒關係,他很快就會複活的。

亞力士:愛麗絲,你覺得他的鑰匙在哪裏?

我說:我還沒理出來頭緒,我對他還不是很了解。

黛兒:是啊,他可是高深的主教。

寇裏:人都是可以理解的。我們分析一下吧。

天才:我想他不殺了我,就不會死了吧。

歐尼斯特:即使不殺你也會殺別人。結果是一樣的。

天才:但他殺別人就不會遇到凱絲,就不會發瘋了。

寇裏:他不是發瘋,是羞愧,或者叫悔恨。

亞力士:他為什麼羞愧和悔恨?難道他認為自己是殺人犯?

黛兒:這隻是一方麵,他還悔恨一生的時光都浪費在錯誤裏。

歐尼斯特:是的,所以才有怨恨。

天才:他恨他的教會嗎?教會給了他榮耀和地位,他不會恨教會的。

寇裏:他會的,即使得到了很多,這要看他更看重哪一方麵。我就不看重榮耀和地位。

歐尼斯特:那是因為你都有,擁有的東西人是不會珍惜的。

寇裏:也有道理,但我更看重精神的救贖。矮人,你怎麼不說話?

矮人:我還在想,有些沒太明白。你們接著說,我很愛聽,這很好玩。

黛兒:他也許恨他的父母親吧。他那麼小就被送進神學院,經曆嚴酷的教育,壓抑了很多正常人的情感衝動。這使他一生都生活在理性和情感的衝突中,不能自拔。

我說:我有點聽明白了。讓我去看看能不能讓他恢複自由的人性。

我想從他傳道回來入手,他回來之後就非常固執地堅信上帝,那之前還不是很固執。從以往的五個案子中,我找到了竅門,就是從他們的固執性格未形成的時機入手總能找到答案。

我進入主教的過去,主教正從東方回來了,在收拾東西。

“東方怎麼樣?”

“跟我們相差很大,處處不一樣。”

“你下一步怎麼打算?”

“我要揭穿同伴的假麵具。他逃避了傳教的義務,他以為我走上了絕路,所以他就藏了一段時間,又回來了,根本沒有去傳教,回來後還幸運地當上了主教。”

“幸運的是你也回來了。”

“我回來不是幸運,是神的安排。”

“你見到神了嗎?”

“沒有。但我得到了神的幫助和提示。我穿過沙漠無人區,三天三夜沒吃東西,他送給我食物。”

“什麼好吃的?”

“一隻野狼。”

“真可怕,那怎麼會是神派給你的,是野狼想吃你啊。”

“我遇到土匪要殺我的時候,神營救了我。”

“那是怎麼回事?”

“刮起了沙塵暴,他們找不到我了。”

“那是很自然的事情啊。”

“還有東方的寇裏不讓我傳教,是他讓寇裏立即改口。”

“發生了什麼事情?”

“月食。”

“這也太巧合了吧?”

“這些都是奇跡,是神的安排,我才活到了今天,順利地完成任務。我以後要一心一意地為上帝的事業奮鬥,不惜一切代價。”

“什麼代價都行?”

“哪怕犧牲我的生命和幸福。”

“那別人的呢?”

“如果對事業有利,也要犧牲。”

“太殘酷了吧?”

“隻有神的指引,人才不會迷茫,神的事業是最偉大的事業。這個事業會使千萬人幸福,為了這個事業犧牲一點又算得了什麼?”

“那無辜犧牲幸福和生命的人豈不是很悲哀?他們也有權利和自由啊。”

“離棄神的生命是無用的,人的自由隻會造成腐化,迷失和墮落,人的權利也無法和神的權利相比。”

“你是怎麼認識到這一點的呢?”

“饑餓,孤獨,危險,無助,這些都使我覺悟。”

“原來還是因為你走錯了路而遇到的不幸造成的。”

“我沒有走錯路,我走對了路。或者說我自己選擇了道路,但是選對了。”

“你自己選擇的?不是有教會給你們的地圖嗎?”

“我沒有用地圖。”

“為什麼?走陌生的道路是很危險的。”

“我本來想以死來贖罪,所以我選了絕路。而我的同伴不同意,他跑掉了。”

“你有罪要贖嗎?”

“我沒有罪。你別問了。”

“為什麼不讓我問?”

“真煩人啊!你走開吧,我還要收拾東西呢。”

我對大家說:他可真固執,我說不動他。

矮人:他要去贖罪一定有原因。那裏可是無人區,進去的人九死一生,他一定是想死才這樣做的。

我說:我明白了,我去找原因……他出發之前,沒什麼事情發生,每天循規蹈矩地做工,唱詩,上課,很好啊。哎,他好像是兩個人,白天一個人,晚上一個人,或者應該說是別人麵前是一個人,自己獨處是另一個人。

他獨處時很不開心,經常發脾氣,還虐待自己,用板尺抽打自己的大腿。他為什麼這麼做啊,多疼啊,他還忍住不出聲,不讓別人聽見,多難受啊。

鏡魔,往前看,找找發生了什麼事情……好的,他還受到了嘉獎,我看看是什麼嘉獎……教皇授予的勇士勳章……這應該不是一般性的嘉獎……教皇親吻了他的額頭,然後親自給他佩戴在胸前,還朝他讚許地微笑。他感覺很緊張。教皇說他是一名勇於撲救火災的勇士……火災?鏡魔,往前看,火災那一段。

好的……圖書室起火了,他奮力撲救,一個男孩恐懼地跑出來。他的頭發和衣服都燒著了,還好被救援人員澆滅了身上的火,他還是受了傷,大腿留下了傷痕……哎,他剛才用板尺抽打的就是那塊傷痕。鏡魔,再往前,看看為什麼起火……

好的。他和那個跑掉的男孩在圖書室看書。很晚了,隻有他們兩個人,可能要準備什麼考試。那個男孩睡著了,身邊放著一盞油燈。過了好一會兒,主教放下書,去叫醒他,他不起來。主教推了他一把,把油燈碰倒了,油燈掉到地毯上,一下子著起來火來了。主教著急萬分,但沒有水,他就用書本來撲打,火越撲越大,很快整個屋子就著起來了。那個男孩突然間驚醒,發現大夥嚇壞了拔腿就跑……原來是主教碰到的油燈,引起的火災。

黛兒:那就清楚了,他引起的火災,他奮力撲救,被當成了英雄,而那個男孩逃跑了,被當成了縱火者和逃兵。

矮人:而他並不認為自己是英雄,所以授勳的時候很緊張,後來抽打自己的大腿就是慚愧和自責的表現。

寇裏:不隻是慚愧和自責,還為自己沒有膽量坦白承認而有罪惡感。這些人也太糊塗了,沒查清楚就亂發勳章。

歐尼斯特:這種事誰都會碰上,反正都過去了,就當沒這回事唄。

黛兒:你當他像你這麼麻木嗎?他可是一名好孩子,虔誠的信徒。

天才:不隻是這些,他可能還是個完美主義者,認為自己不應該犯任何錯誤,很可能他真的沒有犯過任何過錯。

亞力士:那我們該怎麼幫到他?

寇裏:很難的。這種孩子最難改變。兩種極端的孩子最難改變,一種很壞,一種很好。

我說:不管怎麼樣都要試試啊,我想這才是鑰匙。

黛兒:我看也是。這之前他生活得很開心,生活有規律,心中沒負擔,這之後變得非常壓抑和暴躁,甚至有虐待自己的傾向。你就從這個時候改變他吧。

寇裏:我同意。

歐尼斯特:我們很少能形成默契啊,老兄。

我進入了主教的過去,對主教說:你腿上的傷還疼嗎?

“疼,但沒我心裏的傷疼。”

“你心裏有什麼傷?”

“我是個罪人。”

“那不是你的錯,你是無意的過失,而且你奮力救火已經彌補了你的過失。”

“可人們給我戴上了花冠和勳章,我不該得到。”

“那就退回去吧,退回去就沒事了。”

“沒法退了,典禮已經結束了。”

“那就跟他們說清楚事情的經過。”

“沒人會相信的,就連逃跑的那個男孩也不相信是我弄的,他記得睡覺的時候碰倒了油燈。”

“他記錯了,他碰到的是你的手。”

“可他都承認了,我也沒法再說了。我要是再說的話,別人就會以為我是在說謊袒護他。”

“你盡力解釋他們就會相信的,除非你不想榮譽退回去。”

“我想要,那可是教皇頒發的,不是誰都能獲得這麼高的榮譽。再說我也盡力了,我還受了傷。”

“那是你不該得到的,你不也是這麼說的嗎?”

“爸爸媽媽會因此為我驕傲的。”

“即使是一個假的榮譽?”

“沒人知道是假的。”

“你自己知道。”

“我忘了不就沒事了?”

“你能嗎?”

“我不能。可我會做好事補償的。”

“你現在就可以補償,補償自己和那個男孩。”

“他逃跑了,他是個逃兵。”

“火災是你引起的。他不該替你承擔罪名。”

“我會補償給他的。”

“誰來補償你自己?”

“我用一生來補償,我會將自己獻給世界,獻給教會。”

“那你為什麼虐待自己?”

“我是個罪人。我應該懲罰自己。”

“懲罰了就沒事了嗎?”

“會的,這不是什麼大錯。我沒傷害任何人。”

“你傷害了你自己。”

“我會恢複的。”

“真的嗎?變得麻木還是變得虛偽?你是個好孩子,應該明白知錯就改。”

“可太晚了,我在授勳之前沒承認,現在承認會被人笑話的。”

“認錯從來不會嫌晚。被人笑話又怎麼樣?誰不曾犯過錯?況且你隻是個孩子。”

“我不是孩子了,他們拿我當大人看。”

“你仍然是個孩子,你隻是在模仿大人的行為,好多事你不懂。”

“我向上帝懺悔不就行了嗎?”

“行,但你有糾正的機會,不要用懺悔來逃避。”

“你為什麼這麼針對我?”

“我不是針對你,我想挽救你。”

“這隻是個小錯,我不需要挽救。”

“但這個小錯會影響你一生。”

“有那麼嚴重?”

“你的生活被這個小錯誤徹底改變了,不是嗎?”

“是啊,我開始不那麼快樂了。我討厭我自己。我也不想和誰談心。——我知道了,可我以後怎麼辦,如果他們知道我不該得到勳章的話。我會不會很慘?”

“至少比現在這樣好。有一句話叫拿得起來,放得下去。”

“如果我被逐出學院呢?”

“那就證明這裏已經沒有你應該學習的了。”

“那我就失去了信仰。”

“信仰在你心中,你自己不想失去,就永遠在。”

“那就離上帝遠了。”

“如果掩藏過錯,那才是遠離他。而你糾正,正在靠近他。”

“那我的傷不就沒有意義了嗎?”

“你的傷會提醒你糾正以後的錯誤。”

“我明白了。我膽子太小了。”

“你膽子不小,你連大火都不怕,是個勇敢的人。但勇敢的人也會不敢承認自己的過失。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這是人的弱點。”

“我糾正了錯誤就能得到寬恕嗎?”

“一定能。別再折磨自己了,你不該承受這些痛苦。”

主教釋然地流出了眼淚,表情不再緊張,說:我放下了。

主教向學院校長坦白了這件事,校長收回了他的勳章,扔進了火堆,說:你要繼續保守秘密,不要對別人講。如果讓民眾知道教皇和教會也有失誤的時候,他們就會失去對我們的信任,也就失去了信仰。

主教說:這樣做我們是在遠離上帝。

校長笑道:傻孩子,我們是為了上帝才這麼做的。他會明白的。

“上帝不會讓我們這麼做的。這就等於監守自盜。我們是上帝的仆人,要敢於承認錯誤,如果連我們都不能真誠懺悔,還能指望別人的信仰嗎?”

校長生氣了說:你才學了幾天,就敢跟我頂嘴!

“真理並不一定隻在大人手中。任何人都可以捍衛他。”

校長揮手說:走開,反正都燒了。我要維護教會的權威,一點小的代價是值得的,如果上帝懲罰的話,就讓他懲罰我吧。

“我會讓所有人都知道,你燒毀了勳章,掩蓋事實。”

“你不想再呆下去了嗎?”

“如果這裏已經不再純潔的話,是的。”

“那好,祝願你會找到一片淨土。”

“原來你不信仰上帝。”

校長:誰說的?我以傳播信仰為生。我是個牧羊犬。我在做著信仰的事業,而沒有哪一種事業不需要犧牲我們的自由,包括純潔。當事業成功之時,我們再把它加倍地拿回來!

哦,你這個毛小子懂什麼啊,你不知道這有多麼艱難,我們必須搶在佛教,伊斯蘭教之前,占領人們的心靈。如果每個人都像你這麼做,我們的事業早就完蛋了。

主教苦笑道:我明白了。願上帝與你同在。

班尼迪克喊道:惡靈已經變形了!

我還要把故事講完:後來主教離開了學院,成了一名自由思想的作家,但他依然信仰上帝。他覺得,對於撫慰人們的心靈,樹立人們的信仰,他的筆或許力量更大。他感到肩上有著沉重的責任。

他後來在安詳中死去,留下了一些有價值的作品。他的墓碑上寫著:一個傳道士。

……

一個麵容慈祥眼睛睿智深沉的白衣老人拿著手杖走來說:看什麼呢,銅鏡裏的女孩說的人是我嗎?

大家來跟老人敘舊,聊天。

突然天空中出現一隻金雕,抓著兩個人。毒蛇騎在上麵。

班尼迪克一眼便認出自己的父母,向毒蛇喊道:快把他們放了!

你問我為什麼人們這麼不同?你也是個喜歡發問的女人,和我一樣。我們不是產品,為什麼要相同?我知道你要表達的意思,你指的是心靈是吧?你可以這樣去想,為什麼沒有永遠的王朝和世家,也沒有永遠的窮人?為什麼先知的苦難多於平常人?這兩個問題表麵上不同,實際上卻有著相同的答案:這就是生命。我們被賦予生命同時被賦予各自不同的使命,忍受各自不同的苦難,產生各自不同的理解,然後我們死去,再被別人解讀我們的生命。我的哲學是永遠不要思考哲學,而要思考生命。生命僅此一次你都不要思考嗎?這思考是多麼難得,隻有人才會思考啊!但多數時候這種天賦被浪費掉了。強人奮鬥一生贏得了成功卻留下一個廢墟,詩人在廢墟上發現了詩篇卻饑貧而死,詩篇造就了浪漫的愛情卻留下無人養育的孩子,孩子在苦難中變成了強人卻失去了悲憫,強人奮鬥贏得了成功……隻要生命繼續,故事就總有,但人類的故事從來不變,升華和墮落,愛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