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老誌願(3 / 3)

這天,坤仔特請我吃飯。我高興地去了。

“晚叔,你說我如今算不算活得像個人樣了?”席間,他又莫名其妙地問我。

“算了算了。阿坤你真是好樣的!”

“嘿嘿。”他又笑道,向我伸直五隻手指,“晚叔,我銀行裏超過這個數了。”

我明白,他有五萬多元存款了。“阿坤,你上了正道,晚叔放心了。”我咽下一塊雞肉吞下一口酒,說出自己的心裏話。

這時,他摸出一封皺巴巴的信叫我看。信是一個姑娘寫給他的,大意說,憑現在的樣子,你沒有資格向我求愛,不過看在過去同學的麵上,給你三年時間,如果你能活得像個人樣子,我們算重新認識,那時可以考慮談戀愛,要不然……

我不解地望著坤仔。他告訴說,三年前那個冬天的一天,幾個散仔聚在一起,感到無聊,就講起女人來。他們就耍他:王家莊的王玉嬌真漂亮,是你阿坤小學時的同學,你幹嗎不寫信去追求她呀?阿坤就想,讀書時兩人蠻要好,如今也常見麵,看她對自己印象也不錯,寫封信給她也不算莽撞。於是他就正兒八經地寫了信給她。不久她就回了那封信。

這姑娘不簡單,有見識,會教育人。“你現在可以和她談戀愛了。”我說。

“今晚請晚叔來,一是表達對你的感謝,你給了我許多幫助,給我指明一條做人的正道。二是想請你代寫一封戀愛信。你知道,我隻有小學水平,怕寫不好。”他說。

“阿坤,你講的第一個問題,我來吃飯就算領你的情了。第二個問題嘛,大可不必。寫戀愛信不是考文章,隻要把話發自內心,表達出你的真情實意就可以了。小學文化滿夠了。再說人家姑娘要的是你的‘人樣’,而不是單看你的戀愛信。阿坤呀,這是個有眼力有誌氣的好姑娘,大膽些,你會成功的!”我鼓勵他。

“嘿嘿,那就自己試試吧!”

飯後一會我便走了。路上我想,坤仔啊坤仔,以往老人教你你聽不進,如今倒是給一個年輕姑娘把你拉回頭了。啊,愛情是一種力量!

州龍結婚幾年,男人便患肝病死去,給她留下一對孩子,留下一屁股債務。她嚐盡了沒男人的苦頭。有人勸她重新找個主兒。她有些心動,可一見自己可憐的孩子又打消了那個念頭。找的主兒不一定好,孩子說不定會受委屈。她就鐵定心再不嫁人了。她先是養肉豬。也該她時運好,豬快大,頭年還清債務,二年就有積蓄。州龍笑臉常掛,又養起母豬來。

半年過去,母豬便有了百幾斤重。這兩天,它表現得站臥不安,總想蹦出欄來。她就去請趕豬哥土生。

卻說那土生,也是這七村八寨的一個人物。他年青時接過了父親的竹鞭子,幹起了趕豬公給人家母豬配種的行業。那時候這行業最讓人瞧不起,在七十二行中屬最下流的了。於是他便漸漸自慚形穢起來,人也漸漸委瑣愚沌起來。

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時代不同了,人們的觀念改變了,趕豬公的行業也不顯得下賤了。土生也變得靈醒“妝整”了:臉上的胡須刮得精光,身上衣著一派時髦,三十七八的人還像二十七八的樣子。有幾次幾天不見他趕豬公走村串寨,聽說是到縣城進桑拿浴泡舞廳去了。“他去開洋葷哩!”“也莫怪,人家闊了,有好幾方水哩!”人們如是議論他……

這天,土生來到州龍家,她招待他抽了煙喝過茶,就帶他到母豬欄邊。土生趕過豬公,打開欄門放進去。母豬見了,便挨過去,豬公就急急忙忙叭在它的背上……站在一邊的州龍可是頭一回見這種場麵,臉不禁泛起一片緋紅,心旌搖蕩,趕快把手掌蒙住雙眼,對他說聲“走時找我”就走了。

完事後,土生安置好豬公,關上母豬欄門,就進屋去找州龍拿錢。可廳屋沒人,到廚房,也不見。他就喊大嫂。噫,應聲在房裏,還叫他進房去。他進了房,也沒人,“我不太舒服。錢在枕頭底,你自己拿吧!”隻聽聲音發自蚊帳裏。他不加思索就傻乎乎地上去把蚊帳撩開,哎呀——一具雪白的胴體展現在他眼前。他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就進了去——原來她見了那場麵,壓抑了多年的春旌倏忽搖動了……

自此,他們交往多次,州龍發覺土生是好人,值得信賴,就決定嫁給他。婚後,他們取出部分積蓄,蓋了幢樓房,那日子過得火一樣紅。

1996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