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憨哥憨妹(3 / 3)

我說老兄,你做人心善老實,上帝硬是沒虧待你,配給你這麼個漂亮賢惠老婆。你看我那個,母夜叉,母大蟲,母……他說。

說得我心裏一陣飄飄然。我倆都是去年秋結的婚。我常想,上帝硬是亂點了鴛鴦譜:我老婆漂亮,我卻似豬八戒;他老婆我不敢恭維,他卻是個靚仔。因此他常誇讚我羨慕我命運好,有福氣。可我自有所思:漂亮是漂亮,賢惠嘛,還不能過早就斷定。困為漂亮有時是禍根。葉大招風,花紅引蝶嘛!我們不般配,能白頭偕老嗎?

我對她,好的沒得說,醜八戒娶了個美西施嘛!她對我就難說啦!我好像事事不順她的意,樣樣不稱她的心。

一次,因為一點芝麻綠豆大的事口角幾句,她就罵我沒良心沒情義,哭鬧起來。這還不打緊,還竟拿起一瓶農藥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我搶也搶不脫。我慌了神,趕忙呼堂兄喊族弟,找來了拖拉機,要拖她到醫院洗腸子。誰知我要抱她上車時,她扒開我雙手,說不去。我問乍不去?她說不去就不去,死在你前麵算了。我想奇怪:喝農藥二十幾分鍾了還能說氣話?我拿過那瓶子,聞聞,沒味;倒一點嚐嚐,嗨,原來是濃茶!

是了,她好有心計。他說。她像是在耍小脾氣搞惡作劇。其實是試你考驗你,看你有沒有情義。

喝!喝!兩隻酒杯舉起。

她怕我沒情義,我還怕她沒情義、怕她有朝一日會丟下我呢!我說。

他聽後,沉吟了半響,忽兒一拍桌子,說,她試你考驗你,你就不會去試她考驗她?我說怎麼個試法考驗法?也當著她麵喝假農藥?

蠢才!他罵我一聲,想了想,附著我的耳根如此這般一陣。

他呷了一口酒,出去了。

不久,門外傳來一重一輕的腳步聲。她果真跟他來了。我趕忙緊閉雙眼,鼾聲如雷。

死人頭,怎麼喝得爛泥般醉?你們怎麼搞的嘛?這貓尿真坑人!隻聽她嘟嘟噥噥地說。

你見了,嫂子。今天我們弟兄倆猜碼,鬼曉得怎麼的,他總不贏,我老不輸。你見了,他醉了,像爛坭樣。他嘮嘮叨叨地說。

這,這這可怎麼好呀?她說。

怎麼好?我怎麼曉得?反正在我這裏過夜不怎麼好。你不會背他回去嗎?他說。

她罵了聲死人頭,就毫不猶豫地叫他幫忙,把我扶到她的背上。

趴在她背上,我喉嚨裏繼續發出鼾聲,眼睛卻睜著和他相視偷笑。我暗讚他的導演技巧。可,不一會我發覺她已經氣喘籲籲起來了。背著我這個牛高馬大的人,是夠她受的了。

走了幾百步路,她不得不停下來喘氣。我心朝翻滾,我的美西施,你的心我見了,你的情、你的義我見了,領了!夠了!我身子往邊上一歪,跌到路邊一堆草叢上。她驚叫一聲,趕忙俯下身來攙扶我。你,你跌傷沒有?她驚慌失措地問。沒,沒有的。我說。

哈……後麵傳來笑聲。他原來悄悄尾隨著。

她明白了,臉上紅撲撲的,像初開的月季花,似嗔,似惱,似羞,似嬌,反正很好看。她不理睬我們,走了。

怎麼樣?不錯吧?他說。

是呀!我真個命運好,有福氣。我想。

60斤,今天挑得最多,以冬好高興喲!想起讀書時課本裏的知識越來越深,腦子裏裝的東西越來越多。這肩膀上的力氣也一樣,越練越大。記得第一擔草才挑30多,接著40多、50多,今天60斤。六五三十,今天就得了3元錢。

以冬又到山上趕割下午挑回家那擔。她一天得割兩擔草。第一擔挑去磚瓦窯賣,第二擔挑回家燒。那牛在對麵衝裏,那兒青草多多,又有同伴幫看,沒事的。

被割斷的龍骨草在她的鐮刀下刷刷地發出動聽的響聲。她捏捏口袋裏的錢,覺得今天一點也不累。記得媽媽講過,人的力氣就像井中水,永遠也冒不完。媽說得真對!

想起媽媽,淚水又模糊了以冬的雙眼。媽媽病死快一年了。媽死後她很辛苦,早晚養牛中間讀書。她還感到十分的孤獨,十分的冷寂。想起媽媽,她覺得沒了勁,渾身累遝遝的,雙手軟綿綿的。她幹脆坐到一棵小鬆樹蔭下,眼癡癡地想那永遠也想不完的心事。

媽媽在時,爸爸是個多好的人啊!和藹可親,笑臉迎人。媽死後爸也變了:臉上像敷了一層冷霜,說話高聲大氣。還學會了吃酒,老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講一聲看一眼就叫你害怕,就叫你發抖。

“下期莫讀了。”上學期末爸就板著臉說。

下學期沒書讀了,可以冬多想讀啊!她才讀到四年級,老師講過,後麵還有很多很多知識呢!可惜自己才讀到四年級。唉!沒書讀了,自己就要成為養牛妹,割草妹了……

太陽已給山頂那棵大樹檔住,給這裏投來一塊好大的陰影。熱浪小多了,涼快多了,以冬趕忙再割幾把草,趕忙捆好。這時就見夥伴們趕著一群牛過來了。她挑起草擔跟在隊伍後麵。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