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辦公桌上的物件,我正準備下班,門外一個中年男人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同誌,有事找,找你們……”他氣喘籲籲,話不成句。
我倒了一杯開水給他:“有什麼事坐下說。”
他揩了一把汗,喝了口開水說:“朱家村死了一老婦人,喝樂果農藥死的。人活得好好地,幹嘛尋短見?聽說她和兒子不和,很可能是被兒子逼死的。”他要求我們鎮司法辦派人去處理。他說他是王屋的,是死者娘家人。
“你們娘家人有何想法?”我問。
“我們要告她兒子。要闖靈堂。村裏幾十個人已經準備好了。”他說。
“哦!”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當務之急是先要製止可能發生的糾紛。“舅爺大過天”,娘家人要是和死者親屬鬧起來可就不得了。我叫他先回去。接著我拎起公文包就往朱家村趕。
到了死者家。隻聽屋內哀聲慟地。
我悄悄找來幾個鄰居,男女老少都有,到了另一間屋子裏。“聽說死去的老人家和兒子不和?有沒有虐待老人的事?”我問。
“沒有的事,沒有的事。”他們異口同聲地回答。據反映,這一家人向來和和睦睦,兒子極孝順老人,常買好東西給老人吃……
“那老人幹嗎要喝農藥?”我又問。
沒人回答。難道真有蹊蹺?
“你們盡管說。沒關係的。”
一個老婦人擦擦眼淚說:“我們老妯娌倆很要好,大事小事無話不說。早時老嫂子對我說,她老伴常年疾病纏身,不知她先去還是她老伴先去。我安慰她說,生死由命,富貴在天,誰先去後去,管它呢!可過了一會兒,她歎口氣又說,可惜了那穴風水寶地。”
“風水寶地?”
老婦人說:“去年秋天,她家請了一個外地來的風水先生,給她家點了一穴地。風水先生說那是一穴寶地,誰葬進那穴地,將來在冥間便能風光十足,富貴發達,還能保佑後人升官發財。”
我又找到死者的老伴。他躺在床上,臉上似有淚痕。
“是的,那穴地就在屋背後的山上。”他說,“我們兩老商定,誰先去誰葬那地。唉!她大概怕我先去,要搶占那風水寶地。唉,幾十年的情份了,何苦呢?”老人邊說邊抹眼淚。
事情已經明了,萬萬沒想到這一切竟然是為了一穴風水寶地我直奔死者娘家,那裏正等著我去做工作呢!
太陽已經落山,天空一片鉛色,使人感到壓抑。一路上,我想:在這提倡文明,大興科學的年代,風水迷信仍在一些人的頭腦中占據著如此重要的位置,值得深思啊……
1994年1月
“啪,啪……”該死的蚊子叮得他拍個不停。“拍不夠一掌,稱不夠一兩。你也來欺負老子!”他心裏罵道。可是越拍越多,嗡嗡嚶嚶地充滿著整個隻有幾個平方米的小屋,一群一群地輪番向著他隻穿了一條褲衩的光身子襲來……
那屎臭尿臊直往他鼻孔裏鑽,薰得他幾乎要嘔吐。“丟他媽……”可罵誰?有的是原先別人屙的,有的是剛才他自己屙的。
他是今晚傍黑時給搡進這個屋子裏來的。
今天,他又帶著五百元才賣了豬花得來的錢去那誘人的賭窩裏,本想扳個三頭幾千的回來。誰料運氣不佳,沒多久就輸得精光。他急紅了眼,最後連手表,衫褲也脫了壓了注。這還不打緊,結果糊裏糊塗地雙手就“哢嚓”一聲給那冷溲溲的鐵家夥給銬上了。
蚊叮屎臭尿臊,今晚他是怎麼也別想睡著覺了,“媽的……唉!”他望著鐵窗外,一輪明月懸掛在半天上,多光多亮!“抬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這詩,誰寫的?真他媽的寫絕了。他想起了家裏床鋪的舒適,妻子的溫柔……
怎麼來到這裏?這是什麼地方?哦,桂河橋底下。好險,再出幾尺就掉進了河潭裏!如掉進深潭裏,此時周身一定圍滿了魚蝦了。昨夜慌不擇路地逃跑,掉到這兒來了,大概跌昏了到如今。天亮了,快跑!也許一下又會有人尋來追來。可他怎麼也爬不起來。“唉唷——”原來右腿跌斷了。唉!這回夠慘的了,真正“賠了心機又折腿”了!
昨夜三更許,他摸進鄰寨養雞專業戶阿卿家,媽的,一隻雞未抓著,怎麼就弄出了響聲,隨著“抓賊”一聲大喊,衝出他們幾仔爺,把他追趕了好幾裏地。還好,沒給逮住。
可慶幸之餘,他又犯難了。怎麼跑得了?他看看那不爭氣的腿,不禁一拳打過去,“唉唷——,痛死我了!”
看來隻好等來個人撒個謊,求他把自己背回家去。唉!他抬頭望望天,隻見滿天的彩霞,啊,真美!這些年來,他常晝伏夜出,常睡懶覺,很久沒見過這麼美麗的早霞了。
人們的早起,是單為欣賞這早霞的嗎……
他感到渾身已經麻木了。
啊,好累!真想癱下去美美地睡一覺。可是絕不可能:身上給繩子捆得牢牢的,背脊一塊大概寫著“驗明正身”的木板頂得死死的,一邊一個行刑隊的鉗得緊緊的,就想動一動、彎一彎腰都不行。
——他殺了人,一刀捅死了曾經抓他去勞改兩年的派出所所長。他覺得自己成了一個英雄,天下第一號大英雄。去就去,去陰曹地府走一遭,怕條鳥!砍頭隻有碗大個疤!子彈穿過隻有指頭大個窿!等著吧,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所以直到剛才開宣判大會時他還昂著頭,在刑車上還對迎麵而過的熟與不熟的人微笑點頭,顯出一派臨危不懼視死如歸的英雄氣概。
他已給左右那兩人架到山坡上。空白的腦子裏倏忽又閃過“好漢”二字,可是此時他卻懷疑了:二十年後果真又有一條好漢嗎?
他吃力地抬一下頭。啊,藍天!這片藍藍的天,就要永遠也見不到了!
但願陰曹地府裏也有一片藍天……
1994年4月
舟察河邊有一個竹林寨,寨邊有一家人,隻住著母女倆。女兒冰之長得如花似玉,引來的求婚者踏爛了門檻。但冰之始終不開口,一個也不願去談。
早日母親蒙二嬸回了一趟娘家,見堂兄之子光明,生得英俊瀟灑,知書達理,且會尋錢,堂兄家一幢青磚大房子是他一手指點而成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回來後蒙二嬸就喜孜孜地對女兒說起了光明……“這個仔,幾好個人呀!”
女兒依然不屑於聽,冷冷地說:“怕是馬屎表麵光,肚裏一堆糠呢!”
“你?不許損人!聽說他能闖三江六碼頭啵!”
“恐怕走的是黑道。”
“什麼黑道白道,亂講!”母親生氣了,“你都二十二了,怎麼還這麼孩子氣。”
轉眼到了“雙搶”大忙。蒙二嬸家三畝田,忙得不可開交。割完禾又插田。插了門口垌的又要插山衝裏的。可衝裏的田禾蔸還齊刷刷朝天,尚未翻耙呢!離立秋沒幾天了,“插田過立秋,插也休不插也休”。真是急煞人。
“解淦怎不幫我們翻耙啦?”母親問。
女兒抿抿嘴:“幾年來他幫我們還少嗎?”
“是倒是,也難為他了。你去找找他,叫他再幫幫。來日你再去幫還他。”
“還他什麼?”
“能還什麼就還什麼唄!”
原來解淦見蒙二嬸家孤女寡母的沒個男人,幾年來一直主動幫她家犁耙田。冰之過意不去,也時常幫他家做些工夫。年深月久,兩人便相愛了。可冰之一直難以啟齒,一直未告訴母親。她想趁這個機會把這事挑明。“媽,解淦說了,不講明還他什麼,他是不來的了。”話一出口,卻轉了一個好大的彎子。
“要還他什麼他才來?”母親問。
女兒親怩地雙手勾住母親的脖子,“媽,我們早相好了。”
母親忙把女兒推開,眼定定地看著女兒,像對一個外星人:“你們,別亂來啵!”
“媽,我們沒有亂來,是正常的談戀愛。”
“我是說,一個天上的嫦娥,一個地下的包龍圖,不般配!人家會說,花兒插在牛屎上。”
女兒見自己心愛的人受到奚落,極不好受,話語有些火爆:“我不是花兒,他不是牛屎!人家愛說由他說,我不管!”
“不知你吃了哪門子迷魂藥!光明不知要比解淦強幾多倍。”
“哼!”冰之和光明小時候同過學,早認識他。如今大了,他看人總邪眉邪眼的,沒人時總想動手動腳。冰之十分討厭他。還聽講他的錢來路不正。當然,冰之沒有對母親說這些。
“這門親事媽作主定了。割禾前我已托人搭話過去了。”母親又說。
“現在興自由婚姻,父母作不了主的。”
“唉!真正木大木出杈,女大不聽話。”母親說完,氣惱地進房睡覺去了。
第二天早起,冰之見母親匆匆梳洗完畢,帶上遮陽笠就出門。
“媽,你去哪?”女兒感到詫異。
“沒了張屠夫,不吃帶毛豬。我去找光明來幫犁耙田。”母親邊說邊走。
“這……”女兒在屋裏團團打轉,不知如何是好。她皺皺柳眉,轉愁為喜,快步追上母親,說:“媽,我去我去!”
母親轉惱為喜:“你?昨夜想通啦?你去找光明?”
女兒笑笑,點點頭。
母親點一下女兒的額頭:“你呀!聽媽的話沒錯。”
冰之走了幾步,又回頭說:“早飯在衝裏吃,你煮好帶去得了。準備煮什麼菜慰勞他?荷包蛋?”
母親喜不自勝:“曉得曉得。你快!”
蒙二嬸在廚房裏忙乎了好一陣子。裝完了兩隻籃子,一頭飯一頭菜,扁擔一穿就出門。一路上。道彎彎,長悠悠,可她腳下生風,越走越有勁;一路上,蟬蟲鳴,鬧喳喳,可她不感到煩厭,倒像聽曲曲美妙的音樂。
到了山腳田邊,見自己的田已全部翻犁過,有的已經耙熟,真快!女兒已插好一大片秧。再看那耙田的:穿一件紅包背心,露出結實的肩頭手臂;著一條灰色的西裝短褲,顯出圓轆轆的腿腳。好一個棒小夥子!
“吃早飯啦!光明,放牛囉!”
那光明大概沒聽見,沒有應聲。待他趕牛耙到跟前,她又說:“光明,先吃飯吧!”又沒見他應聲,那草帽壓得低低的,遮住了整個臉。她覺得蹊蹺,冷不丁把他的草帽揭掉。
“啊——”哪裏是什麼光明,原來是解淦。她不解地看著女兒。
昨天解淦就過來犁田了。冰之說他不願再幫忙的話原是另有一層用意;今早上也沒去找光明,而是進衝來插田了。剛才聽解淦講光明因犯文物走私罪被抓起來了。冰之先是著急,後感到高興:看母親你還中意不中意。她一時計上心頭,叫解淦裝一下光明,演一出小小的雙簧戲給母親看。
“你沒去找光明?”母親嗔怪地問女兒。
“找也沒用,他來不了啦!”接著女兒把光明的事告訴母親。
母親不迭歎氣:“唉!這孩子,何苦來!”
“還叫他犁耙田呢!好得解淦,他昨天就來幫我們了。”冰之又有意抬出解淦。
母親果然對解淦投去了感激的目光,但她沒有直接讚楊他:“看來我們這樣的人家,還是勤勞做工才是正路。”
女兒趕忙接上話茬:“看來你要找個勤勞做工的女婿才是囉!”
“那是的,那是的。”
一陣清風拂過,響起了一陣鬆濤。好涼快!
蒙二嬸提過籃子,“光顧說話,忘了吃飯。解淦,放牛囉!吃飯囉!”
冰之把菜籃揭開,“嗬,煎蛋,豬肉,還殺了鴨子。噫,還有酒。”
吃飯間,蒙二嬸直往解淦碗裏夾菜,“幾年來好得你了。今天更辛苦了你、更難為了你,幫得這麼及時。”
“二嬸,本村本土的,應該嘛!”解淦臉紅耳赤地說。
冰之這時也顧不了羞澀,婉轉地對母親說,咱家要一輩子難為他呢——他決定到我們家來生活,反正他家兄弟多。還把他早時到外地學來的養豬經帶過來,我們走種養致富的道路。
母親聽著聽著,思想上的彎子漸漸轉了,她定定地看著解淦:黑是黑點,五官卻端正;矮是矮點,卻健壯結實。她越看越滿意。意忘了吃飯夾菜。直到冰之催她才醒過神來。
冰之捅捅解淦:“媽好酒好菜慰勞你,你卻不知孝敬人。”
解淦會意,挑了一塊大的鴨肉給蒙二嬸,說:“媽,你吃菜!”
“呃?哦哦,媽吃,大家吃!”蒙二嬸說著滿意地笑了,倆年輕人也笑了。
他們笑幸福,笑希望,笑顏揉進收獲和再播收獲的夏日裏。
1994年9月
十多個蛇皮袋的穀子堆在路邊。老八坐在穀堆上。他在等車——說是交公購糧。
“往年總是你老哥關糧所收糧的大門。如今……”路人詫異。“如今我要去開糧所收糧的大門。”老八接過話茬。他心裏得意洋洋。他排行第八,人稱老八。往年,他總讓工作隊催三催四才慢吞吞地交公購糧,幾乎是最包尾的,故有“關糧所收糧大門”的說法。而且,他常把末風的穀送去,糧所讓他風淨,他風了,可趁人不注意又將癟穀埋在籮底;或者把半幹的穀放下麵,上麵放一層幹的送去,稍為粗心便給混過關。
他之出名,還有個重要原因:那年已近大暑,各地普遍開鐮,他還在一塊田裏打農藥。下鄉的陸副書記見狀,對他說:“大叔,要割了,打不得農藥啦!”他不識來人,大咧咧地道:“不怕,這塊田的穀子留來交公購糧的。”陸副書記聽後哭笑不得,身份又暴露不得。為防止以後出現類似情況,他在基層幹部會上說過兩三次。有好奇心者明查暗訪,知道為此事者乃他老八。於是一傳十、十傳百,他的知名度大增……
這樣一個人物,緣何今年又這麼積極交糧?
原來,今年的特大洪水吞噬了他的房屋,弄得他傾家蕩產無家可歸。鎮堂委和政府知道後,多次去人看望慰問,給救濟糧救濟款。陸副書記還自掏腰包贈他500塊錢和一批衣物,又帶著幾個幹部和他一家在泥水中滾爬勞作了幾天,清理倒房舊料,搭好臨時住棚,使他度過了難關。他感動得掉下了老淚……想想民國三十四年那場水劫,遍地災民,可鬼管鬼理。他領悟到,說千道萬,還是社會主義好,還是共產黨和人民政府好!黨沒變,政府沒變,自己可得變了。於是他要爭取第一個交愛國糧。
果然,糧所收糧的大門是他打開的,而且300公斤的任務他交了近500公斤。接著,宣傳他老八的廣播響了好幾天,他又一次出了名。
1994年10月
“三年後我包你大發。”承達老漢腦子裏又想起風水先生當時講的這句話。
“三年後,現如今……大發,大發個屁……”,他歇斯底裏地大罵起來。但很快,他又蔫下去了,像秋末冬初的絲茅草。他麵容憔悴,紋溝滿布,深陷的兩眼呆愣愣地望著眼前的一片汪洋……
四年前,他聽人說,有個姓歐陽的風水先生看地很靈,簡直是地仙。在哪裏給人點了一穴墳地,主人葬了祖父,不出兩年便發大財了;在哪裏給人看了一塊宅地,新屋進火未滿一年,大兒子便考上了大學,45歲的老婆又生了個晚仔。於是他找來歐陽先生供養起來。聽說供養風水先生很不容易:每天需好心好意伺候,需好酒好菜款待,才顯出你有誠心,風水先生才報答你——給你點寶地看福宅,否則就隨便指個地方應付,甚至借故拉差跑掉。承達老漢是誠心對待先生的,先生便給他看了一塊好宅地。
宅地在村外的田上。那田不是他承達的。於是他辦了一席酒菜,說了一籮好話,用自己的責任田換了別人的責任田。又花了一千多元到土管所辦了手續。這期間有人勸過他:村裏的房子還好,幹嗎要遷移重蓋?他隻朝人家瞪一眼,不說話。他心想,等著瞧吧!我老承達風光時你們別眼紅就是了。接著一家人落力苦幹,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在三年前的冬天蓋起了一幢泥磚結構的新房子。紙炮響過,酒席辦完,一家人便喜孜孜地住進了新居。“三年後我包你大發。”歐陽先生臨走前曾幾次對他說。承達老漢便一直沉浸在憧憬發財日子的氛圍中。雖辛苦了幾個月,但精神飽滿,眼色放光。
過了三個新年,今年該開始發財了。
認料,一場特大洪災毫不留情地吞齧了無數農田和房屋,更毫不留情的地摧毀了他承達老漢的新房子。
如今他是傾家蕩產,無家可歸了。
他癱坐在村後的山坡上,任由山蚊叮、山蟻咬。他已經麻木了,隻有嘴裏不時發出山蚊樣的嗡嗡聲:“三年後,現如今……”
1994年11月
妙夢:你的心靈,美麗純真。我因“打架”而受傷,你竟到醫院照顧我。那場事故把我們的心連在一起,我受點苦痛也真值得……
敦廈:一個弱女子需要依靠需要懷抱,而你的胸懷似大山如港灣。我親眼見了,車匪在列車上搶劫時冒出了你,捍衛了你們公安戰士的尊嚴,保護了群眾逮住了歹徒。你的摻揉著正義與勇敢的丘比特神箭射中了我……
妙夢:你褒揚得我臉發燒。不過我確實憎恨邪惡。邪惡是社會的癰疽,有了癰疽就不健康。我恨不能去把所有的癰疽除掉,讓社會大踏步地前進……
敦廈:你說得對,我也憎恨邪惡,我母親就死於邪惡。這也許是我愛上你的原因之一吧!讓我們在不同的戰線上同做一個工作:我用我的三尺講台用“文”的方法去淨化人的心靈;你用“武”的方法在第一線工作。讓人們在路不拾遺的環境裏安寧地生活……
妙夢:你說我們已心心相印,又都步入了大齡青年的圈子,該走第二步了。我同意!隻是我是窮光蛋,囊中枯澀,可我又不能讓你感到尷尬。我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