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件事情帶給你的痛苦太大,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去逃避,讓自己不再去想起。我在隨後的日子裏決定不再去想起這件事,有時候也想給大伯家打個電話,安慰他們幾句,可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那些空洞的話太乏力了,算了吧,家裏有父母,有三叔四叔,他們知道怎麼做的,我隻是一個沒用的人,還是管好我自己吧!
梁子虛已經死了,梁羽也難逃一死,隻不過一個人去的是天堂,一個人去的是地獄。對於梁羽來說,天堂雖有路,他注定今生無法踏入,隻能在地獄裏忍受身體和心靈的煎熬。我經常一個人苦思冥想,人死後有兩天路,為什麼梁羽要做如此選擇呢,即使他生活不如意,但隻要他盡力了就好,哪怕有一天實在忍受這種痛苦選擇了逃避這一切,隻要不傷害別人,不受良心的譴責,天堂的路也應該不會拒絕他的!
天堂有路,芷天說過天堂就在每個人的心中,隻要做到問心無愧,就可以去天堂。那麼我呢?進社會才不到兩年我卻感覺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我的性格和思想在不斷地發生變化,我做的事又有多少是真的能問心無愧的?有的時候我都感覺自己是那麼地惡心,可是現實卻讓我不得不繼續惡心下去。這樣下去,我想等到我死去的那一天,我恐怕真的沒有機會去天堂了,我悲哀地想到。
還是早點離開吧,趁我現在還沒有完全迷失在紅塵中,隻是這個世界還有很多東西是我放不下的,包括曹舂米,包括父母親人。我想親眼看到曹舂米幸福地生活,那樣我才放心;我不想看到父母因為我的離去傷心哭泣,那樣我不會心安。可是,我究竟要等到哪一天呢?
現實是殘酷的,尤其是剛剛經曆的那場生死劫難更讓我心力交瘁。既然現在還走不了,那就堅強的活著,我隻能寄希望於以後的生活不要再這樣折磨我了,然而讓我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是,生命又再一次跟我開起了玩笑。
大三的生活已經開始快一個月,我和吳心分手也已經有五個多月了吧。這五個多月裏,我們再也沒有聯係過,我們都從彼此的生活中消失了。我的心情也越來越平靜,有時候仍然會想起她,卻再也沒有心痛的感覺了。
我的內心裏其實並不恨她,每個人有權利選擇自己的生活。雖然對待愛情我的原則仍然是全心地投入,要對方盡量得到幸福,可我卻不能因此把自己的意誌強加給別人。更何況,自從她答應我做女朋友以後,我並沒有帶給她任何真正意義上的幸福,不管是物質上的還是精神上的。
我還隻是一個學生,我給不了她金錢,沒有辦法讓她的生活過得舒適,隻能任憑她每天辛勞地工作;我不在她身邊,不能每天對她噓寒問暖,不能在她感覺無助需要人關心愛護的時候及時送上一個擁抱讓她感覺到溫暖。女人是用來愛護的,既然我給不了她這些,那她選擇離開是理所當然的。
“我真的一點都不恨她!”我淡淡的說。也許剛分手的時候有一點點,如果不是因為她,我不會嚐到被拋棄的痛苦,也不會在那天晚上喝得爛醉,砸壞了宿舍的玻璃被開了一個大過。但現在,曾經的一切雲淡風輕,心裏有的隻是對她的真心祝福。
“你真是一個好人!”芷天歎了一口氣,感歎道。
“好人?”我苦笑道:“狗屁好人,我隻是一個沒用的人罷了,不能給我愛的人帶來幸福,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說實話,那個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你不能這麼想。”芷天認真地說:“隻要你是真的愛她,而且一直努力想給她帶來幸福,這就已經夠了,你現在還在讀書,有些東西給不了也是再正常不過的呀!”
“哎,要是她也能像你這樣想就好了!”我笑了笑。
“我想如果她也還在上學,你們應該不會分手的,隻是她已經走入社會了,壓力大了,想法自然和學生不一樣了,考慮現實的東西更多了。”
“那我們到底是誰錯了?”我有些詫異,沒有想到芷天能說出這些話,故意再問這個問題,看她會怎麼回答。
我也不知道。芷天笑道:你以為我什麼都知道啊,不過如果要我說,你們兩個人都沒有錯,但兩個都沒有錯的人不一定能永遠在一起的,就像你和她,就像我和李格格。
“你和李格格?你又在胡說些什麼呀?”我說。
“我沒有在胡說,我和李格格恐怕總有一天要分手的。”芷天說著有些傷感起來。
“為什麼這麼說?你們又鬧別扭了嗎?”
“不是鬧別扭,是吵架。”芷天糾正了我的用詞。
“吵架?你們倆現在竟然吵架!”我的語氣充滿了驚訝,我想不到他們在一起竟然會吵架。
“是我和他吵,我就是看不慣他那個樣子,每天好象心不在焉反應遲鈍的樣子,跟他說什麼話就知道‘啊……’一聲;買了一件新衣服穿在身上也不知道誇一句,就當沒有看見一樣;半夜裏想他了給他打電話,他竟然說不是每天都見麵嗎?快睡吧,明天還要上課呢?氣死我了。”芷天臉上的表情很委屈。
“他可能是學習太忙了吧,都已經大三了,大家都有壓力,他是在準備考研究生吧?”我很理解他,我們班就有好幾個同學已經在準備考研究生了,雖然我認為現在就準備有些早了點。
“是的,他說現在工作越來越難找,我們學校又不是什麼重點學校,隻有考一所好學校的研究生才是出路。”
“他說得也有道理呀,他也是為了你們的未來著想!”
“其實我也知道的,可我就是感覺難受。還是以前好啊,那個時候什麼都不用想,他有的是時間精力陪著我,寵著我。”芷天的聲音充滿了傷感。
“人總是要長大,我們也總有一天要走入社會,有些事情是永遠也無法避免的。”我的心裏也感受到了一些傷感。
“你現在也在準備考研嗎?”我問。
“我沒有呢!我現在哪裏有心情去想那個,僅僅是想著我和他的事就已經夠煩了。而且,我一想到要考研就感覺好害怕。”
“為什麼?我記得你剛上大學的時候不是很喜歡學習嗎?”我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對這個感到害怕。
“不一樣的,那時候是因為剛到一個新的環境,不知道該做些什麼,隻能是沿用以前的模式,像高中一樣天天學習。可現在學習早已經不是我生命中的第一要素了。”
“你生命中的第一要素是李格格吧?”我打趣道。
“是的。”她毫不諱言。
“可是,這跟你害怕考研有什麼關係呢?”我還是不太明白。
“這麼說吧,因為一想到考研就好象意味著大學生活馬上要結束了,我又不得不去適應一個新的環境了。你知道,我這個人是最害怕去適應新的環境的,這一點和你完全一樣。”芷天說。
“可是這一天終究會來的呀,連我也沒有辦法拒絕的。”我笑道。
“雖然終究會來的,但遲一天總比早一天要好些,至少可以讓我現在還感覺安全。”芷天說得振振有辭。
“你真是個奇怪的人,比我還要奇怪!”我特意加了一句,並且特意做出崇拜的表情。
“那是當然的,說吧,你是怎麼想的?”芷天笑了。
“什麼怎麼想的?”我問。
“就是對考研的看法呀?”芷天不滿地說。
“沒有什麼看法,我現在又沒有想過要考研,不過如果非要說看法,那就是考研無非是大學生逃避現實的一個很好的辦法。至少不用大學畢業後就要到處找工作,從此生活永無寧日。考上研我們可以在學校裏再安靜地待上兩三年。當然,也許這種說法隻適合於像你我這樣的人。”
“你都說得我糊塗了,你又認為考研好,可又說沒有想過考研,怎麼回事?”
“我隻是覺得自己不該逃避現實而已,總覺得那樣像個懦夫,我的性格裏有太多軟弱的東西,我自己都常常鄙視這些,所以我覺得要鼓起勇氣克服它,否則我這一生恐怕也不會有什麼出息。”我說。
“真的是這樣嗎?”芷天似乎有些不相信。
“隻是偶爾會這麼想的。”我如實招供:“其實我沒有想過考研的真正理由很簡單,那就是我現在根本沒有時間去想這個。”
“沒有時間?那你告訴我你都在想些什麼呢?”芷天饒有興致地問。
“記得以前我跟你說過我的理想是什麼嗎?”我問。
“當然記得,你說你想成為一個作家。”芷天說。
“準確地講,我隻是想成為一個寫小說的人而已。”我說。
“那你想寫什麼樣的小說,武俠、言情、曆史、玄幻還是其他的?”
“你不應該這麼問,小說隻有兩種,無聊的和”有聊“的。無聊的小說隻是讓人當時看了感覺好玩,可裏麵什麼都沒有,不會讓人在看的時候聯想到什麼,看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有聊“的小說顧名思義就是看過以後還有得想有得聊的,它包含了作者的生存態度,對人性和社會的看法,對生命的思考,總之,它能帶給讀者思考、感歎、回味和領悟。”我說得很慢很慢。
芷天笑了笑:“你說得真有意思,那你肯定是寫”有聊“的小說了,怎麼樣,準備好了嗎?”
“還沒有呢,主題想好了,我想寫我這曆經磨難的一輩子。”我故意做出很嚴肅很認真的樣子。
芷天都笑得彎下了腰:“你這一輩子,你才多大呢,就一輩子了,你的一輩子裏麵有我嗎?”
“當然有了,你會是裏麵很重要的主角。”我說。
“慢慢寫吧,反正我們的故事也還沒有結束呢。到時候我要做第一個讀者。”芷天說。
“放心吧,我會好好寫的。”我滿懷信心地說。
這學期學習又忙了很多,但我卻越來越不想把時間用在這上麵了。上學期其末考試我的成績又下降了很多,沒有拿到獎學金。但我對這個並不在意,隻要沒有掛課不需要補考就可以了。英語四級考試結果也出來了,還不錯了,考了七十三分,這下就不用擔心拿不到學位證書,我也可以把更多的時間放在我的寫作大業了。
我給自己安排了一個工作計劃,每天白天正常上課,晚上七點到十點寫小說,大概每天能寫三千字左右。可是實際執行起來,我卻感到寸步難行。
我本打算主要描寫我的大學生涯,包括剛進大學時候的不適應,大學中各種各樣的生活細節,對感情對未來對人生的思考,大學畢業前的迷茫。素材自然是以我自己的經曆為主,再把芷天、李瑞和、趙清風、沈瑞希還有身邊熟悉的其他人的經曆寫進去。
但當我沉浸在對大學生活的追憶時,我的內心卻感覺到從未有過的悲涼。人生,到底什麼才是真正有意義的,高中的時候夢想著大學裏的生活,可是真的進了大學才發現一切不過如此,每天都處於一種混亂的毫無激情的生活狀態裏,看小說、玩遊戲、喝酒、打撲克、談戀愛、逛街、躲在宿舍裏看A片,拿望遠鏡偷看對麵宿舍的女生,這種生活可以說是毫無壓力,可是又真的是我一直所追求的嗎?我又能否在大學畢業後不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呢?
你可以說我墮落,因為我現在真的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我似乎早已經忘記了曾經的我是如何的意氣風發,躊躇滿誌,我現在隻想在這塊安樂園裏無憂無慮地生活下去。可是,這又怎麼可能呢?沒有人能躲在這裏一輩子的,再過兩年,我就要告別這種生活,每天奔波在忙碌的人群中,為生存而竭盡心力,又怎麼可能像現在這樣安靜地構思這些虛無的文字呢?
那麼,趕緊趁著這個時候抓住生命裏一些珍貴的東西吧?可什麼才是最珍貴的,是親情嗎?我已經有多少天沒有想起家,想起父母頭上的白發,臉上的皺紋呢?即使回到家也再也找不到以前的那種感動的溫馨了!是愛情嗎?可我的愛情持續了剛剛一年就已經夭折了,即使是芷天和李格格,那個我一直認為會天長地久的愛情,不也正在遭受危機嗎?是友情嗎?高中的同學我現在幾乎一個都沒有再聯係,即使現在和李瑞和他們親如兄弟,可幾年後呢,當大家淪落天涯海角在為了自己的生計忙碌時,我們還會像現在這樣彼此關心嗎?
什麼都是假的!什麼都沒有意思!我陷入了一種悲觀的虛無主義中,無法自拔。走在校園裏,看著手牽著手的情侶,我感覺到他們的貌合神離,我想著總有一天你們會分手的;在課堂裏,無論老師多麼口若懸河、妙語連珠,無論其他同學聽得多麼津津有味、開懷大笑,我都覺得是那麼的枯燥無聊;更不用說看到那些陌生人展露笑臉,我隻會覺得他們笑容虛偽、麵目可憎。
甚至在打電話給父母,在麵對著芷天和李瑞和他們時,我的心裏都會產生一種煩躁不安的情緒。我似乎看到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在毫無意義的生活著,都是多餘的,自然也包括我自己。我不想見到任何人,不想聽到任何人的聲音,隻想趕緊逃離,逃離這個世界,越快越好,一秒鍾也不想耽擱。
我的生活完全陷入了一種混亂當中,課是越逃越多了,煙是越抽越凶了,小說是越寫越慢了,我不知道我寫的這些東西到底有什麼意義,剛寫完後麵,就否定掉了前麵,所有的文字看起來都那麼庸俗無聊、毫無生氣。我想停下來,可卻又欲罷不能,因為我知道一旦停下來,我的生命就再無任何意義可言。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力控製自己的情緒和心理,不讓自己崩潰,也不想讓任何人看見我的異常。
已經過去兩個月了,我的小說寫了還不到兩萬字,而且通篇看下來竟然沒有一個我滿意的地方,不管是故事結構還是文字,我自己看了都覺得羞愧不已,這就是我要寫的東西嗎?真恨不得一把火燒掉算了。
讓我心煩的不止是這個,我發現我的身體也開始出現問題了。不但經常出現頭暈頭痛的現象,而且肚子也會不時地感覺疼痛。頭暈頭痛倒也罷了,休息一會就會好一點,但是肚子痛卻經常會持續好久,我心情不好又不想去醫院被那些陌生的醫生盤問,每次都強忍著,往往睡完一覺後第二天起床就沒事了。
可這次不知道怎麼回事,早上起來後仍然痛得厲害。因為是周五,上午還有一節課,李瑞和他們都起床準備去上課。
“你是不是又不去上課了?”李瑞和問,最近我確實經常逃課。
“我肚子有點痛,不去了。”我的神情很痛苦。
“你怎麼了,要不要去醫院?”李瑞和關心地問。
“不用,休息一會就好了。”我說。
“那你先在床上躺一會吧,我們去上課了。”因為之前我也有過這種疼痛,所以他們也就有點見怪不怪了。
我一個人躺在床上,以為休息一會就會好的,可是右下腹疼痛的感覺越越來越強烈,嘴裏總有一種想吐的感覺,但隻能吐出一點白水。我實在堅持不下去了,想爬起來去醫院,可渾身無力加上疼痛我一個人根本走不了。
時間過得好慢,李瑞和他們還沒有下課回來,我想躺下來睡一會,可那裏睡得著,我使勁地用牙齒咬住嘴唇,這是我常用的忍痛方式。同時逼著自己腦子裏去想著別的事情,可疼痛卻絲毫未有減輕的跡象。
等到李瑞和他們回宿舍的時候,我都感覺自己快痛暈過去了。見到我如此痛苦的表情,他們三個都嚇了一跳。
“趕緊去醫院吧?”
我點點頭,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了。
幾個人扶著我到了鋼院旁邊的小醫院,那個三十來歲的女醫生讓我躺在床上,問我哪裏痛,我說右下腹。他使勁按了一下,問我痛不痛。我痛苦地叫了一聲,說很痛。
“應該是闌尾炎,可能要開刀!”女醫生說。
我心裏一驚,不會吧,要開刀,我可從來沒有開過刀。
“我這裏不做手術的,你們趕緊送他去市裏的醫院吧!”
“真的要手術嗎?要不拿點藥吃算了。”我問醫生。
“你這人怎麼這樣,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跟你講,要是急性闌尾炎你不開刀都有生命危險的,趕緊去,別磨蹭了!”女醫生聲色懼厲。
“那我們趕緊走吧!”李瑞和邊說邊扶著我往外走。
“身上有沒有帶錢,開刀可能要花三千塊左右,要是沒有的話,趕緊找個人回去取吧!”女醫生在後麵叫道。
“謝謝你了,我們知道了。”李瑞和轉頭對女醫生說道。
因為大家身上都沒有帶多少錢,而且現在離放假也就不到兩個月了,我卡裏也就一千塊錢左右。李瑞和就讓趙清風先去把我們幾個人的卡都拿去,先取三千,然後趕緊去一附院。我和趙清風、沈瑞希便先打車趕往一附院去檢查。
到了一附院,李瑞和去掛號,沈瑞希陪著我在外科室門口等著。
“先坐下吧,很痛嗎?再忍一會啊!”沈瑞希邊說邊扶我到邊上的長凳上坐下。
我表情痛苦地點點頭,彎著腰坐下,手扶著右下腹。
等了十分鍾左右終於輪到我檢查了,檢查的結果果然是急性闌尾炎。
“已經化膿了,要馬上開刀。”那個五十歲左右的老醫生說。
哎,還是難逃一劫!我在心裏歎了一口氣。
一想到馬上就要被鋒利的手術刀劃破肚子,我就不寒而栗,幸而身體的疼痛一定程度地降低了我的這種恐懼。
躺在手術床上,衣服已經全部脫guang。
“把背彎下來,雙手抱膝,一會在你脊髓打麻藥,可能有點痛,千萬不要亂動。”
我點點頭,心想,來吧,我都準備好了,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就當這不是我的身體好了,但還是感覺緊張,閉上眼睛,忍不住用牙齒咬住嘴唇。
一針下去,我心裏慘叫了一聲,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深入骨髓的疼痛,我強忍著不動彈。這種疼痛的感覺在逐漸消失,取而代之是從背部到下半shen的慢慢麻痹,我的腦子也開始有些迷糊起來。
“應該差不多了,開始吧。”
“把刀拿來。”
雖然腦子有些暈,但我能清楚地感覺到刀子在劃破下腹,有些痛,但能忍住。
“差不多了,這就是闌尾,你拿剪刀把他從這裏剪斷。”
我的睡意越來越強,已經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了,隻是感覺自己好象在睡覺,卻又好象是清醒的。
迷迷糊糊中,感覺自己的身子在動,睜開眼就看見李瑞和他們幾個充滿關切的臉。
“怎麼樣了,還痛嗎?”也不知道是誰在問。
我擠出點笑容,想說我沒事,不用擔心,卻怎麼也說不出來,然後又感覺一陣睡意襲來,耳邊聽到一個聲音說:“他現在還在半昏迷半清醒狀態,先不要跟他說話了。”
好困啊,我又沉沉地睡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幾點,隻是感覺外麵的天有些暗。這是在哪裏啊?我看見趙清風正坐在床前看書。
我動了動身體,他轉頭看見我醒來,放下書,說道:“你醒了,還痛不痛?”
我才想起我得了闌尾炎剛做完手術,現在應該在病房。
“還有點,不過比上午好多了。”床上蓋了一層被單,身上仍然沒有穿衣服,我感覺到下身有根管子連著。
“李瑞和和沈瑞希回學校了一會就過來,醫生說你要睡好長時間的,我就讓他們回去上課了,下了課再過來!”趙清風說。
我心裏暖暖的,很感動,這幫兄弟!
“我身上是不是有根管子?”我問,身上沒有穿衣服,我也不好意思掀起被子看,而且,疼痛也讓我不想動彈。
“醫生說你闌尾都化膿了,很嚴重的,再晚送幾個小時就有可能有生命危險。現在那裏穿了一根引流管從裏麵把濃吸出來,過幾天就沒有什麼事了。”
“有那麼嚴重?”我心裏一驚。
“醫生有沒有說我要住多長時間?”我問。
“大概十幾天,本來一般闌尾炎一個禮拜就差不多了,可你的那麼嚴重。”趙清風說。
“哎,真煩!”我說。
“還不是你自找的,有病也不知道早點來醫院,你是不是最近寫小說寫瘋了呀?”趙清風開玩笑道。
“不知道。”我不禁苦笑。心想我是真的走火入魔了。現在小說肯定是暫時沒有辦法寫了,先把身體養好再說吧。剛剛手術之前我還在想我會不會就這樣死掉,心裏倒是異常平靜,沒有什麼特別害怕的感覺。現在手術做完了,我竟然有一種劫後餘生,大難不死的喜悅。以後再也不要生病了,這種痛苦真他媽不是人受的,我在心裏對自己說。
大難不死的喜悅讓我的心情表現出這一段時間以來從未有過的舒暢。一直盤亙在心間的煩躁不安和心灰意懶仿佛被醫生用手術刀同我可惡的闌尾一起割除掉了。隻是身體還在疼痛,我想掙紮著坐起來,就感覺右下腹一陣撕心裂肺的絞痛,隻得頹然躺到在床上。
“不要亂動了,你才剛手術,醫生不讓動的,就讓你這樣平躺著。不過明天就要開始下床多多走動了,這樣才會好得快。”趙清風邊說邊把我的被子蓋好。
“你躺一會吧,我出去給你弄點吃的,順便在外麵吃點飯,你也餓了吧?”
“是有點餓了。”我點點頭。
“醫生說你隻能吃點流食,我給你弄點稀粥回來吧!”
“那就算了,我不想喝粥。你自己去吃飯吧。”我搖搖頭,我可不想吃那麼清淡無味的東西。
“還是吃點吧,這些天都不能吃別的東西的,難不成你想餓死啊?”
“那隨便帶點吧!”我有氣無力地說。
大概半個小時以後趙清風就回來了,跟他在一起的還有李瑞和和沈瑞希,大老遠就聽見他們三人的聲音了。
“怎麼樣,小子,沒死吧?”李瑞和剛進門就鬼叫。
“我到想一死了之的,可惜就是死不了。”我笑道。
“你現在爽了,可以明目張膽地不上課了,都已經跟老師講過了,你就好好的休息吧!”頓了頓又說道:“我們那個班主任真是惡心,打電話跟他說你的事情,原以為他會拿點錢意思意思,至少也要過來看看吧,誰知道他就說了一句要好好養病就沒有下文了。真想不到大學的班主任竟然是這個樣子的!”李瑞和頗有些憤憤不平。
“他不一直是那樣的嗎?大學都兩年了,才和我們見過兩次麵,恐怕班裏的一大半同學他都不認識吧!”趙清風邊說邊把一個飯盒舉到我的眼前:“要不要現在吃點?”
我知道裏麵是粥,搖了搖頭,“現在不想吃,先放那裏吧!”我說。
“那家夥我現在都不記得他長什麼樣子了,真想當麵罵他兩句,可惜即使在路上碰到,我也不認識他。”沈瑞希的話讓我們都笑了起來。
“算了吧,他來不來看我都無所謂,我也不需要。”我說。這是實話,誰也沒有權利要求別人對你好,何況隻是一個見過兩次麵的陌生人。
“給你帶了一份報紙和一本雜誌,你沒事的時候慢慢看吧。”李瑞和把報紙和雜誌遞給我。我接過來放在床頭邊矮桌上,是這個月的《小說月報》和今天的《體壇周報》,他們都知道我喜歡看什麼東西。
“這是你的手機,上午出來你沒帶,我把你拿過來了。剛剛那個叫芷天的小女孩打你電話,我接了,說你闌尾炎在住院呢。她好象對你很關心,問你在哪個醫院,說馬上要來看你呢,我看天太晚了,就說你現在肯定還沒有醒,讓她明天再過來。”李瑞和又把手機遞給我。
我心想這丫頭知道我開刀住院,不急才怪呢。
2007年農曆4月,母親打電話給我,說父親身體不適,開刀住院了,母親是哭著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我聽出了她語氣中的痛苦與惶恐,實際上當時我的心裏同樣痛苦與惶恐,梁子虛和梁羽的事情正在腦子裏慢慢淡去,卻不料又發生了這種事。
但我不敢在母親的麵前表現我的惶恐,我盡量讓自己顯得平靜一些。
“你慢慢說,到底怎麼回室,是什麼病?”我說。
“醫生說胃有問題。”
“那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吧?”我擔心的問。
“不會有生命危險,不過開刀住院可能要花好兩三萬塊錢,我們家現在哪裏有那麼多錢呢?你姐工資又不高,你工作也沒有多長時間,哪裏有多少錢哪?”
我聽說沒有生命危險,心就放了下來,否則我真不知道我是否能再承受這個打擊。至於錢的事,慢慢再想辦法吧,隻是我現在身上沒有多少錢,要我一下子拿幾萬塊錢出來,也是一件很為難的事情。
“你不要擔心錢,也不要找姐要錢,她現在已經結婚有孩子了,也不容易的,這樣吧,先找三叔四叔還有親戚們借點吧,我會盡快還給他們的。”
又安慰了母親幾句,放下電話後心情很沉重,沒有想到這麼快就需要這麼多錢了,早知道去年就該省著點用,雖然以我那些工資怎麼也不夠住院費,但至少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全部家當隻有六千塊多塊錢吧。
打電話又找趙清風拿了四千,他現在還不準備買房子,先借著過一段時間再還,我把這一萬塊錢寄回家,然後打電話跟母親說了一下。
“我現在身上就這麼多了,你先借一下,過年的時候我就可以回家還給他們了。要不要我現在回家看看父親?”我說。
“不用了吧,他現在好多了,過一段時間就可以出院了,有我照顧著他,你不用擔心,隻是……”母親欲言又止。
“怎麼了?”我又擔心起來了。
“這次花了那麼多錢,你也老大不小了,要買房子結婚怎麼辦哪?”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我笑著說:“我現在連女朋友都沒有找到,買房子結婚還早著呢,再說,買房子結婚難道比父親的病更重要啊!真是的。”
“哎。”母親歎了一口氣,不知道說什麼好。
“好了,沒事的,隻要爸沒事就好,我不還年輕嗎?晚幾年結婚也沒有什麼關係的。那我就不回家了,你好好照顧爸,過幾天我再打電話。”
父親在醫院了住了一個多月就回家修養了,我的心也終於塌實了。這次住院花了三萬塊錢,除去我寄回家的一萬塊,家裏又借了將近兩萬塊,我在心裏盤算著,按照我目前的工資除掉每個月的用度,差不多一年也能夠還清了,隻是房子和結婚的事,現在就暫時不要想了。幸好我現在還根本沒有買房子結婚的想法,這樣也好,今年回家就沒有人會問我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