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重逢(3 / 3)

白瑪第二天一醒來便覺得腳稍好一點了,想趕上路過的送貨馬幫一起去墨脫,說不定能追上霍景。可腳還是腫著,她急著跑出去,結果又在坡上摔了一跤。找了根棍子勉強走了幾步,又碰上出門的詠恩。這女人真是好,二話不說把她背回了房間,又替了按摩了很久的腳裸。她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耽誤你的行程了。”

詠恩說:“我打算回程了,想看的風景都看了,再步行30公裏怕撐不住。”

“什麼時候走?”

“再到附近拍拍照片,吃過午飯,下午三點就走。”

白瑪說:“要不等我一起走?明天早上我的客戶回程時會來接我,到時大家一起回去。你想啊,這兩天旅行的人多,車子特擠。過了老虎嘴,他們那邊有專門的越野車來接的,很方便。再說,他們都是南方人呢。”

詠恩婉言謝絕,下午便背著背包離開了。

第二日清晨,霍景與林寧到了背崩鎮。白瑪的腳塗上一些消腫的土方藥已好些了,但走路依舊有點難受,便找了路經的馬幫,租了三匹馬騎著,看著沿路的風景倒也愜意。白瑪對霍景說:“我昨天碰到一個南方女人,邀她一起走,她不願意。那樣瘦的一個女人,獨自來西藏,嘖……也不知道現在走到哪了。”

霍景隻是唔了一聲,絲毫不感興趣。白瑪發覺與他談話,至多三句,便像觸到一無形的鐵門似的擋了回去。思索道:是什麼樣的女子才能敲開他的心門?

到下午時已開始下雨,已行至多雄曲江邊。雨淅淅泣泣的不大,天空中蒙著一層層鉛色的霧,令人擔心的是——即將過螞蝗區。因為螞蝗一到雨天就急劇增多。於是各人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小心謹慎地走著。

白瑪突然尖叫。林寧問怎麼了。

白瑪高興地指著雨中:“好像是她!叫什麼來著?黎什麼來著……我走快一點,上去了!”

趕緊策馬向前奔,她從小就騎馬,技術嫻熟。詠恩撐著一柄傘在雨裏慢慢地走著,仍舊一身黑衣,一塊圍巾臉遮得隻露出一雙眼睛。轉眼便追上,白瑪勒住馬,俯身向她伸手:“真是有緣哦,上來吧!”

從清晨一直走到現在,腳已酸軟不已。入螞蟥區時,她看到這厚肥的東西已從先前的害怕變成麻木,看到它附在腿上就利落地扯下來。有坐馬自然是件好事。詠恩道謝,看著她的高頭大馬問:“我怎麼上馬?”

白瑪因腳傷也下不了馬。隻好握住她的手,使了勁往上拉。詠恩踩蹬都踏不穩,還是上不來。

後來的人已跟上來了。林寧看著兩個女人狼狽不堪的樣子與馬夫們一起大笑:女人啊……他跳下馬來,對詠恩笑道:“來,我幫你。白瑪坐的馬夠小了,要不和我坐一匹吧。”

帶頭的馬夫不客氣地嚷道:“馬已經夠累了,坐兩個人怎麼行?這樣可得加倍加錢。”

詠恩看這一行人全都停下來看著自己,有些尷尬,說:“要不還是算了吧,反正也快出了螞蟥區。”圍巾已濕了一半,她解下來,把水一點點擰幹又係上去。

林寧終於看清了她的樣子,大吃一驚!

一直在看風景的霍景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這才緩緩扭過頭來,按著韁繩,視線停在她身上時,目光一閃,隨即驚呆了!手中的傘輕輕地像片葉子似地落下來,被風吹去老遠。

雨霧茫茫中,他披著黑色長雨衣,騎在一匹高大的青驄馬上,頭發濕透了,可氣質凜然,眼神鋒利得就像一把出銷的寶劍,儼然如出征塞外打仗的將軍。詠恩仰視著他,疑是錯覺時,他終於回過神,一把躍下馬背來,動作那樣突然那樣快,把那馬嚇得嘶叫了一聲。

幾乎是抑止不住激動,聲音卻那樣輕:“詠恩。”

他額前滴著雨珠,綴在眉心閃閃發光,目光灼灼地盯著她。詠恩打傘遮在他的頭頂,他一並握住她的手。千言萬語在心裏像大江掀起巨浪,紛紛地湧到嘴邊,最後隻低聲喚了一聲:詠恩,真的是你?

還是覺得不真實。他覺得自己又在夢遊了。天上雨水時斷時續,腳下流水潺潺作響,身上汗水不停流下。他心裏卻熱得像一壇火熊熊地燒了起來,又是一陣辣辣地痛。也許膝上已有螞蟥鑽了進來,感謝它們這個時候來叮咬,失血的痛,這樣真實的痛終於讓這個孤獨遊魂了幾年的男人終於在一瞬間又活過來。

白瑪瞪大眼睛:“他們認識?”

林寧做了個噤聲的表情:“前麵的風景不錯,咱們先走。她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霍太太。”白瑪嘴大得可塞進一枚雞蛋,手一鬆,身子一歪,差點從馬上掉下來。

時光如同魔術師的手,瞬間一轉,眼間就幻變出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