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詠恩全沒感覺了:在這緊急的時刻,他們怎麼打開門衝進來,在蘇宜在發狂的嘶叫聲中扼住她的手腕,把她製服在地上,從而控製住這災難性的局麵,已全都沒感覺了。她的腦袋受了巨大的震蕩與衝擊,眼前所有的事物全都自動模糊掉,隻有霍景——他在她身旁,手捂著胸口,半睜著眼睛看著她,嘴唇微張,卻氣若遊絲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他的眼皮每動一下都要費上很大的力氣,呼吸聲沉重得就像胸口壓了塊巨石,一次比一次拖得長。臉色蒼白如同打了白蠟,嘴唇已經完全失去了顏色。事情才發生不到三分鍾,這一刻他躺在地上,已經有了瀕臨死亡的跡相。那樣一個終日強毅如角鬥士一樣的男人此刻都已沒辦法握住她的手了。
“霍景!” 詠恩心亂如麻地跪在地上,頭中“嗡”的一響,似乎全部的血液都湧進了大腦裏。她悲慟地搖著頭,對著霍景反反複複地說:“不可能的……你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這是不真實的……一定是在夢裏!她顫抖著握住他冰冷的手,抽出的脖子上的圍巾盲目地去堵去擦拭那個傷口——駭人的傷口似剛挖開的泉眼,汩汩地從他的胸口湧出來,把她的圍巾染得鮮紅,把她手指的白色一點點吞掉。淚水已經模糊了她的視線,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機械地動著,隻覺得著手指越來越粘,越堵心裏越慌張,越恐懼。因為他的鼻子裏、嘴角邊也湧出血來。她從來沒有觸過這麼多的血,那麼觸目驚心的紅色。隻眼睜睜地看著、觸著這粘上手指的血,卻沒有一點辦法去阻止……霍景的輕微的聲音回旋在她耳畔:“詠恩……再也不要離開我了……”
霧已經散去一些了。陽光從雲層中透出一點光線來,慢慢爬上這白色的屋頂,在天台的素水泥地麵投下淡淡的白光。樟樹的零落的幾片樹葉在陽光的映照下片片閃爍,可溫度依然寒冷,每呼吸一下都有白汽。樓下已是人聲鼎沸,四麵八方看熱鬧的人已經彙集在樓下,仰頭嘰嘰喳喳地討論著這樓頂劇烈的槍聲是如何的不尋常,伴著慢慢從遠處而來的救護車鳴笛聲——現場已混亂、嘈雜、無序得如同發生了大地震。
詠恩是被人強硬地拖起來的。她幾乎是崩潰了,霍景已經漸漸失去了知覺了,她還像瘋了似地還在撲在他身上,不讓任何人靠近。康木用雙臂奮力地鎖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到後麵來:“黎小姐,冷靜點!”穿白色製服的急護人員已經趕上樓來了,圍著霍景做了急救措施,詠恩聽到他們低聲說:脈搏:120次/分, 血壓:6KPa。血壓低,脈搏微弱,周圍血管損失,極重度休克……他們做了初步的防通氣障礙,止血包紮,便用擔架把他抬下樓去了。詠恩掙紮要追上去,卻被康木拉得死死地,看著霍景眼睛緊閉躺在擔架上,卻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
康木脫下大衣裹在詠恩身上,攙扶她下樓。她搖著他的手臂哭著問:“告訴我,霍景他會不會死?都是我的錯,他要不是為了救我,也不會這樣……”;“不可以的,不可以的!他要當爸爸了,我不能讓他死!萬一……我怎麼辦?我的孩子怎麼辦?”康木說什麼安慰的話她都聽不進去,所有的聲音,她都聽不到了,隻是踉踉蹌蹌追著擔架往樓梯下走,盲目地往前追趕。康木幾乎拉不住她了!她一定要趕上救護車,和霍景一起。康木也不敢用力拉她,看她的腳步越來越遲鈍,神智越來越迷糊,握緊了她的手:“黎小姐,你怎麼樣?”
“我沒事,霍景他……”話還沒有說完,詠恩已經開始全身發抖,頭直冒冷汗,腳已經完全軟得沒有一絲力氣,眼前的東西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暗,她的手沒什麼方向的向前一伸,身子軟了,再也撐不住,暈過去了。
詠恩暈倒後,立馬被送進了醫院搶救。
她的脈動血壓隻有9千帕,是急性低血壓——因休克、暈厥引起的血壓突然下降。更令人擔心的是,她又是懷孕中期,醫生在一連串的檢查後,懷疑她的低血壓造成了胎兒缺血缺氧的宮內窘迫縮合症……
她躺在手術台上,這簡直恍惚的似個夢。醫生來來回回地走過她跟前,晃來晃去的白影讓她愈發迷糊。極端混亂的頭腦中隻回蕩著霍景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她的名字。卻怎麼睜不開眼睛,隻茫目地尋找他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