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男孩一聽,趕緊推推搡搡地擠到畫板前,充滿期待說:“好吧,阿姨我畫給你看。”
“她沒時間。”背後有穩實的腳步停下,聲音在她耳際響起——擲地有聲。聽起來這語氣似乎又比平常溫和一點。詠恩一回頭,就看到了霍景站在了她身側。他總是說走就走,說來就來,讓人摸不到任何的規律。她看著他,傻傻地愣了幾秒。亦察覺,霍景那雙冷然的眼眸深處,暗波中浮動著一絲柔和的色澤。
霍景又趨近了些,她心裏莫名地一緊,手中的筆差點沒握緊,掉下來。
此刻,詠恩站在他身邊,就像站在月球上一樣,空氣稀薄。
一會,她訥訥地回過神來,回到剛剛的事上來——他怎麼說她沒時間呢,她簡直無聊得快發瘋了!她趕緊對男孩的媽媽說:“嗯,我可以……”
這時,霍景抬眸,這威嚴霸道的眼風一掃過來,她隻好把話又壓回去了。
“遺憾。”那女人推著嬰兒車離開時,笑道:“噯,你先生真關心你。”
先生?詠恩望著女人愣了一下:我和他……像嗎?她很留神地看了霍景一眼,他居然對這種誤會不予否認。
詠恩說:“教小孩子有什麼不好的,我時間太多了,在這裏快要發黴了!”
霍景對待小孩子似的,不理她的抱怨,隻在亭子的石凳上坐下,靜靜地點然一根煙。
詠恩無奈地“唉”了一聲,把目光收回到畫板上,側著頭繼續往上麵塗色。可這心境又完不一樣了,她覺得旁邊的目光在籠罩著她。
半晌,霍景說:“這個色彩不夠透明,藍色的陰影還很渾濁。你的色調得有點髒了。”
居然沒一句讚美的話。詠恩的筆停住,甩了甩筆上的顏料水,問道:“咦,你懂畫畫?我好久沒動筆了,手疏了。”
霍景吐口煙,眯起眼睛說:“我修了西洋美術史的學位。”
“我最頭疼的就是美術理論了——你會畫畫麼?”詠恩說著,把剛剛畫好的取下,手中的透明膠一扯,咬下一塊貼在一張新的水粉紙上。
“學過一段時間。”沒想到,霍景竟然站起身來,從她手中拿過筆說:“我來試試。”
詠恩站在後麵,看他著手調色,覺得相當吃驚——他直接在畫板上調色。用得是點彩派的技法,沒有大致構圖,居然從局部開始落筆,景物的也沒有畫出輪廓線條,畫出點狀的小筆觸來隨意排列畫麵。嗬,手法嫻熟。筆觸的點又是鏍旋狀落筆的,樹木的陰影也被扭動起來了一樣,由此而產生了一種光影的動力感。
他絕對不止畫過一段時間。
詠恩很吃驚,權勢欲重的霍總裁居然有藝術的一麵!當然,藝術青年所有的毛病(偏執與孤傲)在他身上有過之無不及。認識到這一點,她覺得無端地跟他親近了幾分,而且此刻的情景也讓人心情愉快。
詠恩說:“你是不是臨幕摹過修拉的畫,像極了。”
霍景盯著畫板,淡淡地說:“你的意思是,我沒個性?”
詠恩想,說你像大師也夠讚美你了。你霍大總裁要求可真高!她說:“那豈不是所有新印象派風格的人都沒有個性,嗯,你能抓住色彩微妙的層次變化,很大師。”
霍景停住筆,回過頭對著她皎潔的雙眸,唇角輕輕往上一勾:“詠恩,不用拍我馬屁。”詠恩想辯駁幾句,卻發現沒詞了。縮著肩膀,臉就紅了。霍景又看了她一眼,說道:“抓住色彩的層次是很基本的,不是大師也可以做得到。我臨馬蒂斯,德蘭的比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