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時聽人說這學校以前是教人養兔子的,我還不信,張騫振你說那該不會是真的吧?”,我苦笑了一下,反問道:“你說呢?”,鬆帆一頭栽倒在床上,歎聲歎氣的說:“苦也!看來求人不如求己,大不了老子我自學!”說完從口袋裏拿出幾何課本,裝模作樣的翻起來。我與駒治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佩服說:“牛!自學成才!”。然而,第八中學的教師中並非隻有高老師這樣“有才”,其它各科的任課老師也是知有千秋,比如教代數的馬老師,後來被我們起了個外號叫“馬五道”,因為那廝從不講課,每次上課都會在黑板上板書五道題讓我們求解,並且信誓旦旦的說經過他的苦心研究,這些題一定會出現在明年的高考試卷中……備戰高考確有堵題之說,有些老師憑借經驗的確能高概率的把題堵中,使其學生大大受益,難道我們當真遇到此種高人?所以我們開始都不敢怠慢,而且經過計算,發現馬老頭兒所出題目的確高深莫測,一節課下來能全部做對的了了無幾,每每臨近課尾,在大家焦頭爛額一籌莫展時,馬老頭兒都會從門外閃進,帶著勝利的微笑在黑板上給出題解,然後在大家豁然醒悟後的唏噓中滿足的走下講台。老馬頭兒還真有兩把刷子!鬆帆如是說。大家對馬老師的這種由衷的欽佩直到兩個星期以後嘎然而止。那天範小明從市裏回來,一腳踹開宿舍的門,氣衝衝的罵道:“我當老馬真有兩下子呢?原來他那些個花招子全是這裏麵的!”說完把一本書重重的摔在桌上。我拿起來一看,那是一本16開本的大約有兩寸厚的書,書的名字叫《題海》,這書我聽過,裏麵收錄的都是一些偏題怪題,還有些是奧數的試題,而且裏麵的一些題目還處在辯論階段,結果還有爭議,總之它決不是備戰高考的應試用書!我概略的翻了一下,說:“不會吧?你不會看錯?”“哎,看什麼錯啊?這是五道是昨天老馬出的題吧?這五道是前天的吧?這五道是……”範小明一一指說著,看來果真如此!老馬被我們從高人的行列歸為垃圾,同時我們對代數課再次失去興趣。這樣的教師不一枚舉,比如隻會照本宣科的語文張老太婆,比如一上課就喜歡放錄音的英語楊歪嘴……等等等等,我們堅強的信心一次次被無情的打擊,直至最後毫無信心,隻有灰心……
然而,如果把第八中學的老師全部說的一無是處,顯然是有失公允的,我就分明見過這些老師的拚搏精神和那不屈的鬥誌。話說在我們宿舍的前麵是一道半腰高的花式矮牆,矮牆的南麵是一大片開闊地,據說以前是農校的試驗田,也就是由教師帶領學生試種各種莊稼的地方。農校改成高中以後,試驗田自然沒有了用處,校領導思來想去,又經不住老師們明裏暗裏的鼓搗,最終決定把這塊地劃成小塊分給各科教師做為自種地,誰知這地一分就分出了亂子!那天早上各科老師都齊聚在那塊地上,紛紛搶占地盤,這使人不禁想起了美洲早期的圈地運動,地就那麼大,大家都在圈,圈來圈去就圈出了矛盾,先是說大小不均,後來又說好壞不勻,先是言語不和,後來就大動幹戈。早前就聽說第八之地民風彪悍,這次算真真的長了見識!當時撒潑罵街的不算,真正動起手來的少說就有三四對,先是比試拳腳,後來可能覺得不很過癮,各自的陣營又送來了兵器,鍬、鎬、鋤、鐮樣樣登場。最為慘烈的算是靠近矮牆這對,隻見教幾何的老馬頭與教英語的楊歪嘴大戰在一起,楊歪嘴雙手緊緊抓住老馬頭的頭發,老馬頭雙手用力的撕扯楊歪嘴的耳朵。二人雖都痛的淒嚎,卻毫不相讓,先是站著打,後來滾著打,打了將進一刻鍾難解難分……
正巧趕上洗漱時間,所以整個戰場被圍觀的學生圍了個水泄不通。而且由於現場靠近我們宿舍,圍觀的學生中大部分都是我們校馬營中學的學生,大家與這些教師本來就不是很熟,或者也根本無意勸阻,所以樂得圍觀。鬆帆本來就是如廁途中遇到此事,此刻看的興起,強忍著尿急的折磨不願錯過好看的彩頭。這廝一邊齜牙咧嘴的蹦跳著一邊對我說:“老大,這地兒也太野了,這老頭兒打地架來也很生猛啊!”老梁一臉素色的點頭說:“看以後誰還敢在老馬的課上鬧屁!小心他老人家的揪耳功!嗬嗬!”,孔材寧一邊打趣的說:“讓這班老師教普高,真真是委屈了他們了,我看啊第八中學改為武校沒準更合適啊!嗬嗬!”孔材寧的話惹得圍觀的男女學生一片笑聲。這時就見校長、校副、老魏三人急急的跑來,到了近前,一頓忙活兒,用了大約一支煙的功夫,總算把大多數參預群毆的教師攔阻下來,隻剩老馬頭與楊歪嘴兒這對仍是不管不顧激戰正酣。校長老魏同時上手進行阻攔,怎耐打鬥的雙方均已打紅了眼,連抓帶摳,連撕帶咬,校長和老魏唯恐拉架不成,反到自傷,也就不敢太過靠前,再者怎麼說打鬥的雙方又都是老師,也不能采取對待學生那種強硬措施。所以二人拚力阻攔卻一時無從下手。眼見著圍觀的學生越聚越多,校長急中生智,高喊了一聲:“你們再打,這地就不分了!”,另人意外的是,些話竟然奏效,馬楊二人如受軍令一樣突然停了下來,雖然雙方依舊忿忿的怒目而視卻都沒有再主動進攻,老魏這才趁機靠上前去把二人強行分開。
這時仔細打量二人,隻見楊歪嘴本為就不怎麼細致的臉上又填了幾道血渠,上衣也被撕的很是不雅,渾身滾的和泥人一般。稍稍另其欣慰的是,其雙手抓了不少的白色連根長發,被風一吹如同勝利的彩旗一樣飄舞著;老馬的情況更慘,也是一身破衣爛衫,原本整齊的大背頭此刻如同樹頂的喜雀巢般的亂亂的一蓬,其間還零星的點綴了一些雜草,點點綠色在滿頭白發的映襯下很是紮眼,鞋被打丟了一支,金鏈的眼鏡的鏈子也早已不知飛到何處,隻有剩下一隻鏡片的眼鏡僥幸斜斜的掛在領口……二人的形象另人忍俊不禁,校長見了更是氣的鼓鼓的,一連咽了好幾口唾沫,最後丟了一句:“你們還為人師表?瞧你們幹的好事!”,然後一跺腳憤而離去……此時參戰的教師終於從亢奮的情緒中逐漸的冷靜下來,也許認識到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確實有些不妥,便都硬撐著象征性的互罵了幾句然後鳴金收兵……圍觀的學生算是飽看了一場好戲,此時也都心滿意足的各自散去。唯獨鬆帆與眾不同,見眾人離去突然興奮起來,一個猴跳躍過花牆,在剛才老師們戰鬥過的地方,背著雙手仔細的查找著什麼。我不懈對駒治說:“哎,駒治,這鳥人該不會是讓尿給憋傻了吧?”“咳咳,八成是被憋糊塗了,你看不是在那轉圈呢?”駒治說,正這時確見鬆帆正一蹦一跳興高采烈的跑來,“找到了,找到了,發達了……”我們抬眼望去,隻見那廝的手裏拎著一條鏈子,被早晨的陽光一照,正亮亮的閃著光。“我靠!丫挺的,咋不憋死你……”我和駒治笑罵道……
人類曆史上每一次圈地運動都是一部血淚史,第八中學的老師們用實際行動生動的給我們上了一課。這次圈地運動讓我們清楚的認清了第八中學的教師們對於農教事業是多麼的熱愛,熱愛到不惜用鮮血去捍衛。後來我常常想也許在某種程度上他們也與我們一樣,現在這種情形並非他們所願,也許相對於普高的課程來說,傳授農技知識他們更加得心應手。後來發現這種推斷沒非毫無依據,來年那塊他們戰鬥過的土地長出的茁壯的莊稼就是最好的佐證。這場圈地運動最深遠的意義還在於,它使我們這些原校馬營中學的學生清楚的認清了形勢,認識到對一所農中改成的普高寄予無限的厚望是多麼的幼稚可笑!此時我們才清楚的意識到第八中學不是校馬營中學,不是中,它不同於任何一所高級中學,它其實就是一個怪胎,這個怪胎正在孕育,正在萌芽,我不敢斷言它日後是否會脫胎成人,但至少現在不會,所以我們,第八中學的所有學生必將成為它成長發育中的犧牲品。有句時髦的話叫“命運就如同被強奸,既然不能夠反抗那就隻能享受”,現實已經殘酷的擺在了麵前,失望之餘,一部分同學選擇了自強,求人不如求己,自學成才一樣可以創造奇跡。更多的同學則是選擇了沉淪,並且這部分人群隨著時間的拉長越來越多。這種沉淪像是一種病毒在整個高三年級漫延開來,速度驚人,最早從我們文班開始,先是逃課後是曠課;先是我們這些刺頭,後是一些平時老實好學的學生;先是男同學,後是女同學;先是個別人後是全班!一天,我與駒治鬆帆突然心血來潮來到教室,竟發現臨近上課,教室裏竟空空蕩蕩,除了我們三人就隻有雁卉仍在埋頭複習。我很是奇怪,就問雁卉何故,雁卉的回答實在令我們大跌眼鏡,雁卉說:“男生逃課去趕第八廟會了,女生跑去外麵商場去看小燕子啦!”。我與鬆帆麵麵相覷,心說我們沒來上課這才幾天啊,情況變化竟然如此之大!正這時老馬手拿課本走進教室,然後向講台下掃了一眼,說:“大家,啊,不,你們四個是聽我講課啊,還是自習啊?”雁卉如同沒有見一般顧自思索著手中的複習題,我與鬆帆駒治對視了一下,我笑了笑說:“那就接著自習吧,就我們幾個人哪敢麻煩您老啊?”,老馬聽後笑了笑,把書重又夾回腋下,清了清嗓子說:“那好,我還有個會,你們有不懂的地方再找我啊!嗬嗬!”說完抻了抻衣襟,走了。鬆帆高聲說:“找你有個屁用?找你你也不會!”想必老馬已經聽見了,卻沒有轉身回來,也許在他看來,能夠落得自在,讓你罵上兩聲又有何妨?我們目送著老馬走下樓梯,直奔宿舍前麵的那片菜田,然後把西服與課本放在矮牆上,弓身下田鋤草去了……看著看著我自嘲的說:“媽的,鬆帆、駒治你們何曾想過我們這些人有一天也能成為按時上課的好學生啦?”屋內四人一陣苦笑……
學校的各項規章製度本來是為了保障教學秩序而存在的,如今教學秩序已經蕩然無存,那些所謂的校規也就形同虛設。沒有了目標的人是空虛的,空虛久了人們就會尋找一些東西把空虛填滿。如果說學生的第一生命是學習,那麼我們的“命”可以說被第八中學活活的扼殺了,沒了“命”的我們卻有著活力四射,精力旺盛的軀體。所以另一種支配身體的東西便開始生根,發芽,而後如同潑了大糞的莊稼一樣開始瘋長。我們說不清這種東西到底是什麼,隻知道對它由抵觸到認同,最後如同罌粟一樣享受其中而無法拒絕。逃課的同學越來越多,後來差不多所有的課程都改成了自習,因為從此再也不用硬著頭皮教學普高的課程,所以老師們也樂得享受這種送上門來的安逸。如此這般,校方和我們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你玩你的,我玩我的,隻要不鬧事,井水不犯河水。愉快祥和,愉快祥和的任我們自生自滅……不用按時上課,人就閑了下來,閑下來的人們無時無刻的充斥校園的各個角落,校園竟一下子空前熱鬧繁沛凝起來。
又是一個悠閑的上午,我照例沒有去上課,和宿舍的那班家夥窩在屋子裏扯著閑篇。天氣見涼,還沒有通暖氣,屋子裏有些陰冷。鬆帆身體瘦弱,天生就怕冷,一邊在屋裏蹦著一邊對我說:“老大,好賴你也是咱一舍之長,你找老卜說下,給咱扯根電線讓咱加床電熱毯唄?”,我沒好氣的說:“這事?想都別想,我說過不止三遍了,校長一句話,誰用開除誰!就給我堵了回來!”“為什麼啊?”駒治忿忿不平。
“人家說了,再過半個月就供暖,還說這個屋子線路老化,不能加用電器!”我把校長的話原封不動的說了一遍。“我看怕花電費到是真的!”孔材寧說,我嗬嗬的笑了笑,說:“大家夥還是忍忍吧,沒事多喝點熱水效果一樣的,嗬嗬”,鬆帆說:“別和我提熱水,提起來就來氣,丫的第八中學一定是窮瘋了,喝點熱水還要錢,要就要吧,憑什麼隻收咱校馬營中學的?而且還隻收咱老爺們兒的?”。鬆帆說的沒錯,這事其實讓我們鬱悶不是一天兩天了,管開水的就是那個看門的老頭兒,後來我們才知道那老頭兒姓丁,之後我們幹脆就管他叫老丁頭兒。丁老頭除了管大門,還掌握著全校的飲用水大權,警衛室的後麵是一個小型的鍋爐房,每天晚間老丁頭兒就會燒好滿滿的一箱開水,然後壓了爐火,以備第二天學生們使用。不過令人氣憤的是,第八中學的學生來打水都不用花錢,而我們學校的學生卻要二角錢一暖瓶,就此事我們找過校方,校方的理由是第八中學的學生以前多交了什麼費用後來被折成了水費,如此幼稚的理由簡直是汙辱我們的智商!不過為了幾瓶水和校方鬧翻顯然有些得不償失。所以大家氣憤之餘隻能作罷。可是最令我們不平的是,那個老丁頭兒卻有個“重女輕男”的毛病,隻要女生甜甜的叫聲:“丁大爺,我打瓶熱水啊?”,老丁頭一準兒會笑的如同桃花似的,然後屁顛兒屁顛兒的跑去給女生開水閥。日子久了,手口相傳,女生就都掌握了這門技巧。這樣一來,真正花錢買水的就隻有我們這些校馬營中學的男生了。
“老流氓!”忿忿不平這餘大家對老丁頭兒的人品提出了異議。然而,鬆帆卻不同意這種看法,他說:“之所以人家女生打水不用錢,是因為人家懂禮貌,正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在大家的不屑下,鬆帆決定找機會證明給大家看,一日,鬆帆急急的奔入宿舍,喘著氣說:“今天老丁頭兒心情不錯,你們看我怎麼不花錢打水的。”說完拿起水瓶拉上我和駒治直奔鍋爐房,果然,丁老頭正笑嗬嗬紅光滿麵的坐在鍋爐房的藤椅上曬太陽。邊上的熱水龍前,一群女生正嘰嘰喳喳的搶著打水。鬆帆先是停下步子,調整了一下情緒,然後以一種我和駒治從沒見過的媚態,婀娜著向老丁頭兒走去。隻見那廝柔柔的說:“丁大爺,我打瓶水可以嗎?”老丁頭兒正看女生看的起勁,被鬆帆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後,說:“打水?可以啊,把水錢放在窗邊的盒子裏!”我們眼瞧著鬆帆幹咽了一口唾沫,忍耐著說:“大爺,我今天沒有零錢了,你看是不是?”“什麼?今天沒零錢?那就明天打!”老丁頭兒幹脆的說,丁老頭的話惹得女生和我們笑成一片。這下鬆帆有點掛不住麵了,換了怒色說:“那為什麼女生可以免費打水啊?”,老丁頭兒也不掩示,咧了咧厚厚的嘴唇說:“我願意不收女娃的錢,咋啦?你眼氣也變成女生啊!”,女生聽了又是一片哄笑。鬆帆有些下不來台,罵道:“老流氓……要不看你這麼大歲數……”,沒想老頭兒也不甘示弱,竟回身從鍋爐房裏拿出一把鐵鍬,轉頭就向鬆帆劈來,我一看老家夥動了真格的,就緊趕了一步,一把抓住鐵鍬,然後一用力硬下了下來,嘴上卻帶著笑說:“哎,大爺,別動氣,您這麼大年紀,還動這武八操兒,小心把腰擰了,嗬嗬!”,老頭兒喘著粗氣,胡子一蹺一蹺的說:“兔崽子,來第八整事?也不打聽打聽,這是什麼地方!”,駒治一邊搖搖頭說:“咳咳,廉頗老矣,尚能飯否?”,沒想老頭兒以為在是罵他,又轉身欲向駒治撲去,我連忙護住駒治,說:“大爺,手下留情,這家夥紙糊的一樣,他可經不住你老的一拳!”。
老家夥哪裏懇聽?一個勁的往上衝著,眼看著一把老鼻涕就要滴在我手上了,我索性鬆了手,老丁頭兒沒有準備向前搶了好幾步險些摔倒。“我可事先和你說了,我這哥們有病,有本事你就打,打壞了你養著!”,我笑著對老丁頭兒說,這招果然管用,老丁頭兒沒有再往前衝而是站在原地緊著喘氣。我心想此地不宜久留,趁這空連忙拉了駒治與鬆帆返回宿舍,隻留下老丁頭兒在身後自顧的罵著什麼。進屋後,大家倒在床上就是一陣大笑,鬆帆說:“丫的,這老東西還挺勇猛,看來第八真是民風彪悍啊!”“咳咳,還別說,鬆帆你剛才那股騷勁從哪學來的啊?”駒治打趣的說。鬆帆說:“怎麼樣,我那兩句還受用吧?隻是這老東西油鹽不進啊!”“受用?怎麼我們聽著那麼惡心呢?今晚我和老大都決定不吃晚飯了!哈哈……”我和駒治哄笑著。從此我們與老丁頭兒算真正結下了梁子,我們決定捉弄一下老丁頭兒,思前想後,駒治出了個主意,其實也算不得怎麼高明,就是守,看老頭兒什麼時候離開鍋爐房,然後去偷著打水或搞點破壞。可一天的實地堪查之後,兩個人卻垂頭喪氣的回來了,鬆帆撓著頭皮說:“丫的,這老小子,除了中午吃飯,一天到晚的守在鍋爐房,還真下不了手啊!”範小明說:“那你們就趁他吃飯時下手啊?”“他吃飯時就把那鍋爐房鎖的嚴嚴實實的,連個鳥都飛不進去!”鬆帆忿忿的說,“難道老丁頭兒,就不上廁所?”範小明不死心的問道,不等鬆帆開口金思徽一邊插話說:“這個?你們趁早別想!老丁頭兒拉屎就和卸車一樣,咣的一聲完事兒?前後也就一秒多鍾!”小然的話逗得大家前仰後合,老梁說:“好象你小子看到了似的,還‘咣’的一聲,打炮哪?”,小然較真兒的說:“真的,前幾天哥們兒我大便幹燥,正蹲在號子裏一籌莫展的用功呢,就見那老小子快步走來,一邊走一邊褪著他那老棉褲,來到坑前,耳隆中就聽到‘咣’的一聲,把哥們兒我震得血往上湧,嗓子眼發甜,等我緩過神兒來,人家老哥們兒已經準備出門了,這速度真是讓哥們兒我羨慕的五體投地,丫的,到現在我還懷疑這家夥是不是拉屎不擦腚啊?”小然學著評書的語調繪聲繪色的說著,大家又是一陣好笑。老曹一手托著眼鏡一手捂著肚子,一邊笑一邊說:“丫的,太精典了!哈哈……”。
如此看來蹲守的方案是行不通了,如果想要在與老丁頭兒的鬥爭中爭取主動,並取得決定性的勝利隻能另辟蹊徑。經過一個下午的研究,最終我們終於想定了一個更加刺激的方案。入夜,十點鍾以後,我與鬆帆、李峰、駒治幾人悄悄的來到鍋爐房,在鍋爐房的窗子上摸索著,李峰在這方麵是個行家,他的才能在上次撬校馬營教室的窗子時就充分的展現了出來,後來隻要有關於路線、電器方麵的改裝就會叫上李峰,“李工”也便因此得名。隻見李峰逐個的把窗子上的玻璃摸索了一遍,然後在右下角的那塊上停了下來,用隨身帶著的小鏍絲刀輕輕的撬著,不一會兒整塊玻璃就撬了下來,然後伸手進去把裏麵的插銷拔出,打開了窗子。小然翻身進屋打開了熱水的閥門,我們幾人趕快跑到屋外的水龍跟前,把事先準備好的十多個水瓶全部接滿,之後又讓李峰原封不動的把窗子恢複到以前的樣子。大家興高采烈的跑回屋子,享受著冒險成功的喜悅。從此以後,我們宿舍再也沒有為了打熱水而花過一分錢,並且為此還專門排定了打水的值班表,後來大家又發揮聰明才智,發明了一些諸如鉤杆這類的小工具,以便不必每次都要翻窗入室,這樣即減輕了體力消耗,又減少了被老頭兒發現的機率。以後的日子,每每與老丁頭兒相遇,我們都會對視而笑,我們的笑意是:“老家夥,我們照樣可以不花錢用你的水,嗬嗬!”而老丁頭兒的笑分明是說:“小樣兒,和我鬧翻?沒水喝了吧?”不管怎麼說,大家在心裏上都找到了平衡,從此我們與老丁頭兒基本上相安無事。
第八中學比起校馬營中學來算是大的多了,空間大了,人與人見麵的機會自然就少了。本來還在為與獨杜的見麵機會的減少而惶恐,沒想命運竟遊戲似的把她安排在了我的隔壁11號宿舍。孔材寧悄悄的調笑我說:“你小子這回可是近水樓台先得月了,什麼時候事兒成了,請哥們兒們喝酒啊!”,然而,現實生活並沒有孔材寧說的那麼簡單,開學兩個多月了,雖然時常會與獨杜在宿舍的門口不期而遇,也隻是會與其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那種如罌粟般的快感固然美妙,但是日子久了,短暫的亢奮過後我所感到的並不是幸福,而是無助和孤獨,無邊我際的孤獨,這種孤獨和無助有時就如同蟲子一樣撕咬著我,我越來越怕安靜,越來越怕獨處……我越來越感覺到似乎有人在我與獨杜這間打了一個死結,我想解開它但是沒有勇氣,有時我覺得獨杜就如同一片雲,而我更像是風,想去抓住它,可伸過手去卻又把它推得更遠,不對,我不是風,因為我知道隻要我伸出手去,那片雲,或許是會飄過來的,會的,一定會,隻是我沒有勇氣伸出手,那我又是什麼呢?也許,這樣的情緒也會偶爾折磨著獨杜吧?如果真是這樣便真是我的罪過了,做為一個男人,既然沒有能力去經營這份感情,為何當初要去碰觸它呢?距離的拉近並沒有讓我與獨杜的感情有所突破,卻讓我們深切的感受到有一種前所卻未有的孤獨,與那一種咫尺天涯的無助……這樣一種困頓的情感讓我們開始焦灼,而擺脫它的方法就隻有再次逃避……當我偶爾從雁卉的閑聊中得知獨杜搬出了11號宿舍時,失落之餘,竟然還有一些莫名的輕鬆。我自私的想著既然我們不能咫尺,那就繼續天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