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高中(2 / 3)

學校距我們各自所在的村子的分路點有大約五公裏的路程,這是一段平整的柏油路,為了打發路上的無聊時光,我們經常騎著單車進行比賽,賭注通常是一盒山海關,或者是與其等值的飲料。比賽對我們幾個來說本來隻是為了尋求刺激,無所謂輸贏的,但爭博在連續兩天輸掉了價值十元的煙或飲料後,摳門的本性再次暴露無疑。此後,爭博瘋狂的愛上了體能運動,每天又是壓腿,又是蛙跳,大有不撈回本錢,誓不罷休的勁頭,我和鬆帆也看準了這個機會,相約誓把勝利進行到底,非把爭博的摳門惡習連根拔除不可。所以那日放學鈴聲一響,我們便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奔向車棚,開鎖,推車,助跑,飛身上車,連慣自如,一氣嗬成。而爭博由於過分激動,竟把開門的鑰匙誤認為是車鑰匙,自然又落在了我們的後麵,等其反應過來我們已經駛入了操場將出校門了,眼看明日的香煙又有了著落,我不禁暗自得意起來,不料此時前方也有一個女生騎車正要出門,由於我的車速太快,再想避讓已經是不可能了,我隻好兩眼一閉,直直的撞了上去,咣的一聲,那個女生生生的被我從車上撞了下來,課本也撒了一地,而我更加倒黴,竟然摔在了女生的身上而且身上還壓著我的車子,樣子相當的不雅。為了在人越聚越多之前,擺脫窘境,我急忙一手向下撐著一手去掀身上的車子,打算從車下鑽出,在身下的女生卻叫道:“你往哪抓呀!”才頓覺手上感覺不對,向下一看,我的媽呀!就握在女生的胸部!連忙鬆手,由天失去支撐,車子又重重的壓了下來,而此時爭博竟然從我身邊悠然駛過,得意之餘,還不忘嘲笑的說:“呀嗬?好豔福啊!”而後飛奔而去,我心下大急,心道山海關不保也!便用盡全力從車下鑽出,扶起了車子,這時身下的女生也被另一名女生扶起,我本想幫其將書撿起來的,可一看滿地滿眼的書,撿到什麼時候是頭呀?立刻決定放棄,便丟下了句:真對不起了!就不顧兩個女生在後麵大喊大叫,絕塵而去。比賽的結果可想而知,爭博終於如願以償,一邊誇張的嘖嘖地喝著可樂,一邊不忘給鬆帆大講我的尷尬遭遇。我當時真是羞愧難當,但沒過幾日,除了損失的五元錢外,其他的事情便被我忘的一幹二淨了。

直到有一個天,我們四個人又逃課在荒地上打發時光,那兩個女生,竟找上門來,一個稍矮一些的女生大模大樣的對我說:“我說怎麼找不到你們呢?原來都躲在這了!”我當時還沒有認出她們,便說:“我為什麼要躲?再說咱們好像不認識吧?”矮個子女生提高了嗓門,說:“好哇!做了壞事,想不認帳?”這句話讓我聽了直覺得好笑,好象我真對她們做了什麼而不承認似的,而此時爭博幾人已笑得直不起腰來了,爭博說:“相好的找上門來了!那日你撞了天婚的,還和人家那樣……怎的你竟忘了?”這時我才恍然大悟,便急忙向前一步說:“實在對不起,那天真的有點急事,再說我不是說過對不起了嗎?是吧!”這時那個矮個子女生又對我說:“和誰說話呢?這才事主!”我這才注意到她邊上的那個女生,高挑的個子,上身是一件針織的白衫,下身是一件藍呢長裙,一頭長發飄然的披在肩上,鵝蛋臉,嘴生氣的呶著,臉因羞憤有些微紅,但不失清秀端莊。我忙上前說:“對不起了!”沒等女生開口,矮個子女生又說:“一句對不起就完了?得包賠損失!”鬆帆一聽,又哄笑著說:“張騫振,傻了吧你?一句話就想了事?沒那麼便宜,是吧姐們兒?”我被鬆帆一激,立刻換了一副流氓像說:“怎麼著?得理不饒人了是吧?這麼說吧,哥們兒我要錢沒有,要命一條還不想給人,要不,把我賠給你們得了!嗬嗬!”那矮個子女生一聽,急了,一拳打來,可這一拳在我看來,那簡直如同慢動作回放一樣,她的手臂在空中劃了一個短短的弧線,便穩穩的落在了我的手裏。女生用力掙了掙,見沒有掙脫,便大喊起來:“耍流氓了!……”這通常是女孩子的最後一招,但也是最具殺傷力的一招。我聽後大駭,忙鬆了手,向後連退了好幾步,那當兒,隻差沒有跪地求饒了。不過女生究竟是女生,解決事情必竟會比男生溫和並富有人情味,後來我讓鬆帆買來了一些諸如可樂、薯片、冰祺淋之類的零食後,便輕意將二人收買,答應不再追究。我們把零食放在草地上,然後圍坐成一個圓圈,整整吃了一個下午才把戰場打掃幹淨。談話中我才知道,她們竟是高三年級的學姐,矮一點的那個叫宋虹,被我撞過的叫王惜珊,那天分手的時候我說:“早知道會是這樣,我就提前幾天撞你們了!”宋虹聽後,竟照著我的屁股就是一腳,我心想,學姐就是學姐,換成我們班的女生是無論如何不會這麼幹的!

那次過後,自然,我們成了朋友。此後宋虹和王惜珊也會隔三差五的來荒地,與我們不同的是她們的手裏往往會多了一本英語書或者是政治書,女生就是女生,逃課就逃課吧,還拿本書撐撐場麵。書帶是帶了的,但卻從來沒見她們看過,而且令這些書編寫者史料未及的是,書的另外一種職能竟被開發出來,那就是成了她們而或是我們的坐墊。宋虹和王惜珊來時總會帶來一點這樣或是那樣的小零食,所以她倆的到來無疑成了我們心底的渴望。因此那幾日,常常會有這樣一個動人的鏡頭:鬆帆和爭博望眼欲穿的盯著學校後麵的小側門,口中喃喃的說:“虹姐,欣姐今天會來吧?”說著說著,口水已亮亮的掛滿了他們的嘴角。當然吃了人家的嘴短,做為回報,我們經常絞盡腦汁的想著各種方法哄兩位學姐高興。宋虹和王惜珊也總是會被我們逗得前仰後合,在所有的聊天素材賣弄殆盡,黔驢技窮的時候,我把我和獨杜的故事講給了她倆聽(當然是其他人不在場的時候),王惜珊默默的聽著,表情複雜。宋虹卻說:“沒想到你人不大,還是個情種!”我說:“其實也算不了什麼,這隻是我的感覺,不過挺好的!”但從那以後,我感覺王惜珊好象變了一個人似的,雖然還是經常會來,但來了以後卻總是默默的坐著,很少見她高興。一日我終於按捺不住,偷偷的問宋虹:“欣姐怎麼了,整天羞嗒嗒的,倒有些象個學妹!”沒想宋虹的回答把我驚的目瞪口呆,虹姐說:“她喜歡上你了!”半晌,我才反應過來,急忙問道:“你可別開玩笑,怎麼可能呢,她對你說的?”宋虹說:“這還用說,你對獨杜說過嗎?”“可她是我的學姐呀!”“學姐怎麼了?學姐也是女人,你就當她花癡。再說就要高考了,我們現在的壓力很大,你多陪陪她吧!”我心下雖然大亂,但仍不忘調侃的說:“可是我還沒有發育呢!”結果自然屁股又挨了宋虹重重的一腳。王惜珊懇定是猜到我們說了什麼,此時的臉紅紅的,頭也深深的低了下去。以後的日子,我時常單獨的陪她在水壩坐上一會兒,看看風景,聊聊心事。有時也不怎麼說話,隻是靜靜的坐著。可是真若是閑下來,我的心裏卻又滿是獨杜的影子了!

在距離寒假還有兩周的一個晚上,鬆帆突然來到了我家,我高興的歡呼道:“哥們,你終於自由了!”然而鬆帆痛苦的說:“自由是暫時的,過幾天就更不自由了!三年有期徙!”我大驚道:“那事不是了了嗎?”鬆帆大笑說:“看把你嚇的,沒那麼嚴重!”原來鬆帆的父親琢磨著把鬆帆終日囚在家中也不是個辦法,放他出去又怕他招災惹禍,最終決定打通關節送鬆帆去參軍。此次是鬆帆再三懇求他父親來特意向我告別的,鬆帆說:“聽說前些日子,你在學校被人把頭給開了?誰呀?這麼膽肥?我去幫你廢了他!”我深知鬆帆的為人和脾氣,怕他再惹事,忙說:“隻是我疏乎大意,才著了道的,這點事不用你管,我能擺平,你安心當你的兵去吧!”鬆帆聽後擺了擺手,也不再說什麼。那天晚上鬆帆在我家喝的爛醉,次日由我弟弟送回家中,我本以為此事就此作罷,可不出三天,學校內便傳來李放大被人追打的消息,據說有一夥人攔著公路,見學生模樣的男人就問是不是叫李放大?偏偏就真個遇到了李放大,那廝還以為有什麼好事,便自報家門,結果挨了一頓胖揍!要不是這小子跑得快,得讓人給廢了!好在最後這廝隻是皮肉之傷,並無大礙。我心想一定是鬆帆幹的,這個家夥!便抽空去了趟鬆帆家想問個究竟,怎奈到了他家,才知道鬆帆已登上了南去的軍車,去往福建的路上……

寒假的生活雖然少了學習的壓力和老師的嘮叨,卻也多了不少的枯燥與乏味,而鬆帆的離去,又更加減少了我的外出時間,所以我大多時間都是以電視和遊戲來打發時光,可這樣的日子過了沒多久,一點小意外又發生了,那天,我正在家中上癮的玩著遊戲,弟弟突然大哭著跑了進來,要知道,當時弟弟已經有十五歲了,我怎麼也想不起他上次當著我的麵哭是什麼時候,今天這種狀況,著實讓我大驚,我忙問:“咋啦?哭啥?”弟哽咽著說:“有人打我!”“怎麼回事?慢慢說。”“因為有一次我與別人爭著玩一桌台球,就被人打了,沒想到那夥人沒完沒了,今天又要打我!”聽後,我才大悟!忙問“那天晚上睡覺時我發現的傷口,就是他們打的吧?”弟點頭說:“他們用木棍子打的!”哭聲越加委屈。前幾天有一天夜裏,我被弟的大叫驚醒,遂打開燈推醒弟弟,問是不是做了惡夢。弟弟向裏扭了扭頭,沒有說話,我隨後發現弟弟的後頸上有一個雞蛋大的傷口,已經水腫了,便問弟弟怎麼搞的,當是弟說騎車摔的,我也沒太在意,想來我這個作哥哥的真是粗心!

讓弟弟受此委屈!此時我眼裏已湧滿淚水,卻為弟弟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說:“是哥不好,走!去找他們,哥給你出氣!”便扭身進了雜物房,在裏麵曳了根鋼管藏在衣內,弟弟也摸了一根,我用手擋了一下,又放開了,沒有阻攔。弟邊向外走邊說:“本來我不想跟你說的,我怕你打我,我想找鬆帆哥的,可鬆帆哥去當兵了,我又實在害怕……”我說:“傑,往後你少往那種地方去,但今兒就是今兒了,我的弟弟還輪不到別人管教!“不一會兒,我們便到了那個所謂的遊戲廳,說是遊戲廳,其實不過是幾台老掉牙的遊戲機加外加兩桌台球。一群小混混兒叨著煙在那晃來晃去,我雖算不得好人,但這種場合我是不屑光顧的,所以對此頗感陌生。便讓弟弟把他們叫出來,不一會兒便有三人大搖大擺的跟著弟弟魚貫而出,我望了一眼,無一認識。他們沒想到我也在這,先是一愣,而後一個強作鎮定的說:“我聽說過你在這也有一號!不過你弟我們打也已經打了,怎麼著吧?”我說“好辦,一人留下一塊傷,誰也別想囫圇個離開這兒!”三人一聽,知道我沒有商量的餘地,便向後一退,眼睛四處掃著,想找個家夥。我也不再與他們廢話,從身後抽出鋼管,向三人披頭蓋臉的掄去,弟見我動了手,也瘋了似的撲了上去,三人被我們兄弟二人打的措手不及,不一會便個個頭破血流,其中一人的眉骨被打開了,皮肉向外翻著,一臉的血。後來遊戲廳的老板帶人攔住了我們才使他們得以逃脫,那幫孫子跑出老遠,才放出話來說讓我樣等著,事實是我樣後來等了年,也不見其如何!卻是那三人中的兩人後來成了傑的跟班,任弟打來罵去。那天以後弟老實了不少,不再四處遊蕩,終日和我在家玩遊戲機。日子又恢複了平靜,但又一日,父親下班後回到家,手裏捏著一封信,把我叫過去黑著臉說:“我說你的學習怎麼越來越差呢,原來背著我們在學校搞對像!”我一聽大驚!忙搶過信仔細一看,信上果然寫著我的名字,但卻沒有地址,不過從郵戳可以斷定是本鎮內的信件,信紙隻有一頁,清秀的寫著一行小字‘希月X日來學校一會,不見不散!’落款是‘鈴兒響釘鐺’我看後大笑,對父親說,你怎麼知道這就是情書呢?父親說:“沒名沒姓的,分明就是情書!”我大笑著說:“這是爭博的惡作劇!我一眼就看破了!”父親半信半疑的看了看我,也不好再追問。隨後走出門去了,邊走嘴裏還念叨著:“沒看出來今學竟能寫得出這等好字!”別說父親其實就是我自己打死我也不信,爭博的字一向自成一體,與醮了墨水的蜘蛛爬出的不相上下,竟能草到有時他自己寫的字自己都會不認得,所以如果說此信出自爭博之手真是有損爭博的“名譽”。這會是誰呢?父親走後,我端詳著這簡單的幾個這字,心裏盤算著,是宋虹?王惜珊?還是……不會是她吧!雖然我最希望是她,但這個希望即刻便被自己推翻。那個怕羞的女孩,怎麼可能會這麼做呢?……本來無需我勞神猜測的,隻要赴約就是了,一切自然知曉。可偏偏這封信晚來了一日,所以這一切都成了迷局……

在離開學還有兩天的時候,我去了趟爭博家。本來打算和爭博交流一下寒假的感受,順便一起研究一下那封信的事兒,可沒等我開口爭博卻一邊咬著一根生黃瓜,一邊對我說:“我不去了!”我一愣,沒弄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忙問:“不去哪兒呀?”爭博說:“我不去上學了!”這次我聽清了,可卻一下愣在了那裏。但當我注意到爭博和一邊他的父母同樣平靜的眼神時,立刻意識到這個決定在這個家庭裏已經成了不可爭辯的共識,再無挽回的餘地了。爭博見我不說話,便接著說:“其實我真不是讀書那塊料,去也是混日子,還白白浪費父母的血汗!”這時爭博的父親接著說:“今學的成績如果能再好一些,就是砸鍋賣鐵,我和他媽也認了,可是……唉!……”爭博的父親一邊歎氣,一邊大口的吞吸著汗煙,皺紋深壑的臉上寫滿了失望與無奈。那晚,爭博一家說什麼也要讓我吃過晚飯再走,為此還殺了家裏僅有的一隻老母雞。席間滴酒不沾的爭博,竟然破天荒的喝了滿滿一杯白酒,並且豪放的說:“從今以後,在家在外,我都是一個大人了!”我不顧爭博和他父親的勸阻也喝了不少的白酒,其實這種氣氛下不喝些酒,顯然是不合適的,況且不知為什麼,得到爭博不上學的消息,我一直覺得心口堵的要命,對於酒便發自內心的想喝。

兩杯白酒下肚以後,我的頭開始有些發暈,意識也有一些模糊,但是我依稀的記得自己講了不少在清醒時足以令我臉紅的豪言壯語,而且我記得最後我竟傻傻的問爭博道:“你不上學了,總還要畫畫的吧?”我朦朧的聽見爭博大著舌頭說:“畫!怎麼不畫?用鐵鍬在地球上畫!畫天一樣大的畫!……”之後我便放心的爛醉在桌子上了。我是被爭博的父親背著回家的,爭博的父親背著我迎著寒風在鄉間崎嶇的小徑上蹣跚前行著,我伏在爭博父親的背上,混身無力,胃也一上一下的奔騰翻湧著。我是真的醉了,然而心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精楚的醒著,凜冽的寒風中我一遍遍的拷問著自己,‘難道自己就是讀書的材料嗎?’其實,我清楚的知道問題的答案,但更加清楚自己沒有勇氣做出爭博那樣的決擇,如同我同樣沒有勇氣麵對父母那充滿希望的眼神一樣!有時候,一些事想來真是好笑,當初我之所以來這所學校讀書,還是被爭博硬拉來的,而如今還不到一年的時間,爭博竟先我輟學離開了它!而留下我不得不繼續以後這裏的日子!終於開學了,到了學校,令我震驚的是,王峰竟然也不上學了,具體原因不得而知,並且鬆帆也對我說,不想再這樣混下去了,打算專心讀書。駒治雖然沒說什麼,但聊天時除了有關學習方麵其他的話題也少了許多。似乎一切都在突然之間變化了,又變得似乎合情合理,也變得令我措手不及……

關於那封署名為鈴兒響叮鐺的信,我也曾試圖找到它的主人,並且在尋找的過程中我又收到了同樣署名的兩件物品,分別是一張名信片和一幅水彩字,名信片上同樣用那清秀的小字寫著:‘又是一個美好的開始,希望我們共同珍惜!’那幅水彩字則是一句學業共勉的贈詞。這兩件物品被人悄悄的放在我的自行車的貨框裏,然後又被我假裝若無其事,實則忐忑不安的收起並藏好。我曾特意為此觀察過每一個被我認為可能的女生,但卻要麼看誰都像,要麼看誰都不像,有時我真覺得自己似乎有些濫情,以至於別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給自己寫信,自己卻猜不出對方究竟是誰!所以,那段時間我隻能故意擺出對任何人都一樣的不鹹不淡的表情,我心下暗想,給我寫信的女生一定覺的我是個不解風情的人吧?嗬嗬!不過這樣也好,無形中也少了諸多麻煩。其實,在我的內心裏我一直覺得這些信可能是王惜珊寫的,不過這也隻是一種感覺。所以幾次與王惜珊相處時話到嘴邊卻沒有開口,首先如果是她,我這樣一問,懇定會讓她覺得難為情,其次,如果不是她,又免不了讓她誤會,好象我是故意這樣說來氣她。而且我覺得也這件事就這樣一至神秘下去,才是一個最完美的結局。最後,鈴兒響叮鐺就真的好似一陣悅耳的鈴兒聲一樣隨風遠去無從尋起了,成了我那青春年代的一個美好的印記……雖然,開學這幾天所發生的事情不是盡如人意,但有些事情卻是我一直期待的,比如經過漫長的寒假,我又可以見到朝思暮想的女孩獨杜了,這一個寒假,獨杜的變化還是蠻大的,幾乎有些令我刮目相看,獨杜將那對“麻花辮”結了開來,將頭發柔順整齊的披在肩上。

衣著也不像以前那樣隨意,而是更加大方得體,經常穿的那又白色運動布鞋,也換成了各種款式的皮鞋、高跟鞋,整體看上去顯得清新端莊,而又不是很豔。獨杜的變化在我眼中頗有些醜小鴨羽化成天鵝的感覺。這些變化使獨杜在女生群裏顯得有些紮眼。雖然獨杜現在的形象也使我覺得賞心悅目,但我心下依舊比較懷念以前的那個大辮子姑娘。獨杜的家離學校比較近,中午上課前她總會早一點到學校,然後在教學樓後麵的空地上約上三兩個女生,在那裏閑聊或者玩一些女生特有的小遊戲。而那塊空地是我去車棚存車的必經之路,每次經過那裏我們都會利用短暫的時間對視一下,有時也會互相會心的一笑,時間久了,這樣上下學便成了我的一個習慣。有時我甚至懷疑這是不是獨杜給我機會和她會麵呢?我有時也會想,獨杜心裏所想的會和我一樣嗎?不過一個又一個月過去了,我和獨杜的交流也一直僅僅停留在目光和表情上,就好似小說裏的兩個高手比劍,點到為止,始終不傷皮肉!有時我也常常提醒自己常此以往害人害己,但卻始終不得解決問題的智慧和勇氣。有些時候,我也會躺在床上,仔細的思考我和獨杜的事情,直至想得頭腦了漲,身心交瘁,最後卻發覺自己在處理這個問題上有著不可思議的懦弱和優柔寡斷。有時在極端煩惱和痛苦之餘,也會決定第二天就去找獨杜說個清楚,而且我想信事情一定會是另外的一個樣子,最起碼會有一個了斷,不會象現在這樣的令人煩惱。但往往我當天雄糾糾的下了決心,而第二天又失去了勇氣,這樣周而複始的幾次後,我終於徹底對自己失去了信心,同時這段感情也使我更加徹骨的感受著興奮愉悅之後的苦悶!出於此種原因,我偶而還是會去荒地那邊走走,沒有了爭博、王峰、老潭和鬆帆的陪伴,少了喧嘩和嘻鬧,荒地上顯得出奇的寧靜。雖然有時宋虹和王惜珊也會來這陪我坐坐,但大多時候隻是我孤伶伶的一個人,不免顯得有些冷清,但也使我得以享受這份難得的恬靜。我喜歡漫無目的徜徉在甬長的渠壩上,邊走邊靜靜的想一些心事;有時也會索性躺在鬆軟的荒地上,此時,正是草長鷹飛,萬物複蘇的季節,身下枯草軟軟的即將褪去,滿耳是青草萌芽的聲音。

這時我會眯著雙眼,在早春的陽光裏,放任自己的思緒忽遠忽近的自由飛翔……日子就這樣不鹹不淡的飛快的過著,直到有一天,宋虹行色匆匆的找到我。我們一起來到荒地,從她幾次欲言又止的樣子,我知道今天宋虹絕不是找我閑玩的。果然,在我們有一沒一的閑聊過後我做勢要走時,宋虹拉住了我,終於鼓足勇氣對我說有事要我幫忙。我說:“早就看出來你一定有事,說說吧,我一定盡力而為!”宋虹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隻是請你幫我給人送一樣東西。’我問是什麼東西,宋虹卻避而不答,在我威脅不說出所送何物我便不幫這個忙時,宋虹才羞澀的對我說:“其實也沒有什麼,是一封信和一個連心鎖。”我一聽,便知道這裏麵一定有故事,就取笑說:“是送給情郎哥的吧?”宋虹嬌羞的打了我一下,卻沒有反駁。我立刻來了精神,忙想把信要過來看看,宋虹說什麼也沒有答應,卻把那個叫連心鎖的物件交給了我。我把連心鎖放在手心裏把玩著,它是由五彩的玻璃絲編製而成的,主體圖案是兩個相連的心,其下綴著五色的水晶球和長長的五色穗子,製作工藝細膩精巧,獨具匠心,簡直是一件不可多得的藝術品!我不由的發自內心的喜歡,便涎著臉說:“虹姐,不如這個先送給我吧?”虹姐斬釘截鐵的說:“不行!別的東西可以給你,可這個不行!”我一聽沒有商量的餘地,隻有退而求其次,又說:“那有時間你得再幫我做一個,這總行了吧?”沒想到宋虹的回答再次令我失望,她說:“一個女人,真愛一生隻有一次,所以連心鎖也隻能編織一個,不會再有第二個了!”我聽後大失所望,神色不僅暗淡下來,宋虹見我情緒突然低落,溫柔的拍了拍我的肩膀,細聲的安慰我說:“臭小子!耐心的等待吧,會有一個女孩為你編織一個連心鎖的,而且一定會比你虹姐編的要漂亮!”我聽後,看了看遠方,不僅無限神往。而後我們重又坐下,虹姐給我講了一個關於她的故事。

她說在三年的高中生活裏,周圍的同學有很多早就出雙入對了,她也有過許多追求者,其中不乏品兼優、儀表堂堂的男生,可她卻始終沒有感覺,有時聊以自慰或出於虛沛凝也不免與一些男生逢場作戲,但卻從未動過真情。然而,一次有一個草台班子來她們村子進行演出,她竟喜歡上了舞台上邊那個伴奏的琴師,從那以後,她就無數次夢到他,無時不想著他,以至於利用一切途徑,打聽那個班子的下落,隻是為了能夠看上那個男人一眼,她竟經常騎著自行車隨著戲班子來回幾十公裏的奔波!宋虹說,當有一天她發覺自己不可救藥的愛上了那個男人以後,便開始編織這個連心鎖,連心鎖編好的那天,她便把所有的心思寫進了那封情書,準備向他表白。並且說,隻要那個男人願意,她寧願放棄學業,那怕隨他浪跡天涯……我大張著嘴巴聽完這個故事,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忙問:“你了解他麼……那個男人?……就這樣的死心塌地?……”虹姐說:“我想你一定會認為我很幼稚、很輕率吧?有時我也是這樣認為的,可我認為愛本來就是與理智格格不入的,太理智了就不會愛了,不是嗎?……再說,我是用心去看這個男人的,我相信我的心!所以我想我所做的一切終將是值得的!……”我知道此時任何的勸說之詞都隻會顯得蒼白無力,所以我的心裏就隻剩下對這個女孩對愛情大膽追求的無盡欽佩和由衷的祝福了。我說:“那個男人現在在哪?我願意幫你這個忙。”“他今晚會在李家營進行演出,我知道那個村子離你們村挺近的,而且這件事我覺得隻有由你幫我,我才放心。”一聽李家營,我心裏不禁一緊,那個村子雖然如虹姐所說確實離我們村子很近,但我卻有三個年頭沒有去過了,原因是:幾年前我和鬆帆曾經因為瑣事打傷過那裏的一個人,他的名字不記得了,隻知道他有個綽號叫作雷子,後來雷子在道兒上混出了名,一直揚言要找我和鬆帆報當年的一劍之仇!因為他現在人多勢眾,而且我和鬆帆雖然也時常惹事生非但每次也是事出有因,其實我們並不想在所謂的道兒上混,所以為了避免與雷子發生衝突,我們就很少去他們那個村子了。但現在聽了宋虹的請求,看著她那充滿信任與期待的眼神,一種男人特有的虛沛凝之心由然而生,我知道縱然此去危險重重,而此時我都無法拒絕了!因為我所拒絕的決不隻是虹姐的一個簡單請求!我把手心裏的連心鎖緩緩的提了起來,放在眼前,一縷春日的陽光透過五色球灑入了我的眼中,色彩斑斕……我分明清晰的看到那是一顆驛動著的無比熱切的少女心……

答應了宋虹的請求後,我逃了兩節課,提前回了家,以便提早做些準備,因為可以想像如果與一個狂妄的有勇無謀的莽夫發生衝突,會是怎樣的一個結果。我換下了不太輕便的西服和皮鞋,換上了緊身利索的迷彩服和運動鞋,除此之外,我還需要一個趁手的家夥以防不測,此次看來鋼管是無論如何應付不來這種複雜局麵的,所以我自然想起了上次買的那把剮刀。其實上次事情過後,我一直想把那把刀扔掉的,沒想到今天它竟然再次派上了用場。等我翻箱倒櫃找到它時,它已經有些鏽跡斑斑了,我用布擦了擦,等到刀身有些放亮了,就把它別在了身後。然後,我坐在床頭上一連吸了幾支煙,等到夜色很濃了,才離開家,向李家營的方向走去。濃濃的夜色中,鑼鼓聲從李家營的方向忽高忽低的傳來,看來演出早就開始了。路上,出門較晚的農民,尋著鑼鼓的聲音三兩成群而又行色匆匆的走著。如漆的夜幕中,彌漫著汗煙特有的醇香,如瑩的煙火忽遠忽近的飛著,冷眼看去好似鬼魅那饑餓和貪婪的眼睛。因為我的目的並不是為了看戲,所以我並不十分著急,隻是默默的尾隨著人群,心裏盤算著各種可能發生的事情。舞台搭建在李家營村邊河沿上,此時,小河的壩頂上,上上下下已經黑壓壓的擠滿了人,有些年輕力壯、身手敏捷家夥竟然爬上了附近農家的院牆或是屋頂,另有一些幹脆爬上了樹,或騎或坐在了樹杈上。所謂的舞台,不過是用鐵管事先搭了個架子,上麵再鋪上木板,兩側各放一個那種毫無音質可言卻功率奇大的劣質音箱,僅此而已。其實說是班子,加上樂隊的師父,算起來也不過十一、二人而且大多是臨時組成的,每逢農戶有紅白喜事才被請來進行演出,演出過後班子的成員也就哪來哪去自行散了。

演出的形式主要以東北“二人轉”為主,有時也加雜一些自創的小品、相聲和演唱一些流行歌曲,因此近來這些班子的樂器除了傳統的鑼鼓、嗩呐大多又配置了架子鼓和電子琴。此時舞台上,一男一女兩個演員正在表演“二人轉”的小段,“二人轉”,顧名思義,男女二人不僅要說和唱,更主要的是要轉,此時台上一對男女正在賣力的上下翻騰。踏的腳下木板咚咚直響,在高瓦數燈光的照射下,舞台上空塵土飛揚。我憋足了一口氣,在如織的人群中左衝右突,好不容易才擠到了舞台的前麵。此時台上的一男一女,已經唱完了一段,又開始了被他們稱作“小帽”的表演,這種小帽以說為主,有些酷似相聲,但與相聲不同的是裏麵大多說的是都是一些葷段子,更有甚者有時會模仿一些下流的動作,以此吸引觀眾的眼球。因此,那些稍有臉麵的人或者大閨女小媳婦每到這個時候,都會離開台下或躲得遠遠的觀看,而站在前麵和拚命往裏麵擠的大多是獨居的光棍或是守寡多年的曠婦,另外再加雜一些無事生非的地痞和無賴。因此這樣一台演出在某種意義上也為偷情搭漢和地痞無賴釣馬子提供了土壤。這時候台下突然一震騷動,原來台上的一男一女表演起了“雜技”,其實說是雜技,也沒有什麼技術難度,但卻著實比雜技更令人血脈噴張,隻見台上那個女演員仰麵躺在台板上,男演員趴在女演員的身上,兩個手還按在女演員的胸部大做俯臥撐,而且做幾下,身體再掉轉一百八十度,與女演員頭腳相交繼續運動,女演員如叫床般嗲聲嗲氣的給男演員數著數。

二人所影射的動作不言而喻。如此惡俗的動作刺激的台下的癡男怨女大聲尖叫著向前湧動,其中幾人更是雙手扒著台板,恨不得爬上台去看個真切!我也不是聖人,雖然這種表演使我感到十分尷尬,就如同在台上丟人現眼的是自己一樣使自難堪,但仍然也會感到臉上燥熱心跳加速。於是在大噴鼻血之前連忙將頭扭轉一旁。就是這樣一個動作,使我發現了我要找的那個人。在舞台右側的台角上,擺著一台多層鍵盤的電子琴,電子琴的後麵,坐著一個穿著米色風衣的男人。那個人留著短短的分頭,戴著一副眼鏡,由於相距較遠,看不太清他的五官相貌,但可以懇定是一個十分幹淨清秀的麵孔,頗有一點書生氣質,在人群中的確有點鶴立雞群的感覺。可能對舞台上的表演已經熟視無睹了吧,此時他正一手夾了支煙,目光若有若無的注視著舞台的一角,默默的吸著,好像在想一些心事,又好像什麼也沒想隻是為了休息一下,但卻是一副很酷的樣子!我斷定這一定是宋虹所說的那個人了,可是此時我又為如何將信交給他發起了愁,自己上台吧,總覺得在大庭廣眾麵前實在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不這樣,就隻能等到散場,忽又想著,此時宋虹會不會也在人群之中呢,她一定比我急得厲害。我正在胡思亂想,卻被一聲尖利的口哨聲打斷,我尋聲望去,立刻使我萬分緊張,我擔心的事情果然如期發生了。舞台的另一頭,雷子在一幫混混兒的前護後擁下,正一臉獰笑的看著我,我知道此時再打算回避也已經無用,遂也以同樣冷峻的目光和他對視著。而我心下卻在打算著下一步該怎麼辦?我突然靈機一動,作出了一個讓我自己更讓雷子吃驚的舉動,我把右手一伸,用食指向雷子勾了勾,意思是站雷子過來,但態度無疑是相當輕蔑的和藐視的。雷子一定沒有想到我會來這麼一手,在原地愣了好半天,才帶著手下從人群中向這邊擠了過來。雷子來到我的跟前,嘴角一揚說:“哥們兒!膽不小啊?還敢來這兒?帶幾個人?”“就我一個!”我說,“你剛才叫我過來?幹啥?”“也沒啥,有個事找你幫個忙。”“啥事?”雷子話語不多,顯得極不耐煩。我卻緩緩的接著說:“把這個送給那個琴師。”“啥東西?”“這你別管,送過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