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辭?用不著慌張。含蕊。今天多好的交際機會,就這麼放棄了嗎。來吧,沉著點。看看廣州的紜紜眾生。”又亦說著,挽起她向人們介紹道:“諸位,請允許我介紹。這位是常含蕊小姐,綺煙的姊妹花,他們同鄉,又是同來廣州。”
新娘的嬌好容顏以令不少的人羨慕,眼前的姑娘竟是如此的漂亮,北方人的略略大方,溫溫而雅,純樸氣質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有不少的人找她交談,她也聽到了不少好的字眼。模特,公關,經理,演員。有人幹脆請她吃飯。可含蕊在發現了一些狡詰的眼光之後,心中固有的那種警惕,使她以北方人的憨直,在與人碰杯之後喝酒致謝,然後一口回絕。
含蕊已經有些朦朧的醉意。在醉眼昏花中她也試圖找一個象貢延那樣眼光誠實的人,濟濟人海中,男人都是千篇一律的西裝革履,很難找到哪個與眾不同。
找她碰杯的人還在繼續,當她驚奇著這酒怎麼會淡如水,全沒有第一次喝酒那麼火辣辣的感覺時,烽淩走過來道:“含蕊。你不能再喝啦。”
“為……什麼?”她厭煩的將烽淩看了一眼:“你還有資格管嗎?”
“你醉了含蕊。”
“哼,醉酒的人我見過,忙你的去吧。”含蕊想推開烽淩時,竟是身體晃悠著不聽使喚。
烽淩代她向一對新人道別,將她送出了大廳。揮手招來了自己的車,扶她上車後伏身車門問道:“現在證實一個問題,你是不是和綺煙一起來的?”
“又亦已經說啦,單你……沒聽到?”
“別生氣含蕊,我隻想證實一下。好吧,過一天我去找你。”
就在烽淩關上車門要去駕車的當口,含蕊猛然下車,攔了一輛出租,向追過來的烽淩揮揮手道:“再見吧,別在去找我啦。好好的過你的日子吧。”對猶豫著的司機曆喝一聲‘開車’,絕塵而去。
含蕊回到丁家,一個下午連著一夜的酣睡。直到清晨,她被渴醒了,大腦一片朦朧。睜眼看,床邊放著一杯濃茶,焦渴使她端起來一飲而進。茶水衝的太濃啦,又苦又澀。可隨著茶水在胸膛中慢慢的浸潤,又想起了昨天。想起了似有一瞬間還如先前一般的烽淩,仿佛是在劫難逃,那些日疏的幾乎忘記了的傷心與悲戚又充滿了心間。
丁太太推門觀望,看到含蕊已醒,閃身進門道:“小姐呀,你是何苦來著。現在還有人為失戀這樣傷神的嗎?”
“太太,您是說……”含蕊連忙撩被下床。
“昨天你醉的太厲害啦。”
“對不起,昨天我什麼活都沒幹。”
“那倒無所謂啦。關鍵是,你要懂得自己照顧自己,這要是醉倒在大街上,可怎麼得了喔。想開一點吧,好的男人多的是。”
“好男人多的是。可是自己就沒有看到一個。”含蕊直直的看著丁太太,大腦在痛苦中翻騰著。思來想去還是歸結到一點;這就是命運吧。要不我們家的事都是那麼艱難。別人什麼一抓就有,可我家,二哥死啦,大哥和爹又打又鬧,還有自己,千裏之外跑了來,境遇竟是如此這般。
也許是含蕊的眼光太過梗直,把丁太太看的心中發怵:“怎麼啦含蕊,沒有上大當吧?在廣州這地方,可得處處當心。到處盛行一個騙字,騙名的騙利的,騙色的騙財的。也有騙情的。那些個花言巧語,千萬可聽不得。”
丁太太走了,含蕊失神的坐在床上。她又想起了昨天,想起了那個遙遠的昨天。“好沒良心的烽淩哪。”少年相伴的一幕幕又浮現在眼前。為了烽淩自己所受的苦難一幕幕又浮現在眼前。想著想著她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戰。她告戒自己;再想下去隻能是自我糟蹋。正如又亦所說,他會放棄那上千萬的繼承嗎。還如丁太太所說,現在的烽淩即使是千般懺悔,也要當心再受他的騙。就算是他想賠上幾個錢,這心理上創傷同樣是金錢和物質難以擺平的。還是振作一點吧。還是保留一點人格吧。現在的你除了人格還有什麼呢。想到此,含蕊站了起來,照一下鏡子,或許是醉酒的緣故吧,臉上還有些紅暈。她整理了床鋪,開始做自己的事情。
煩心的人多做事,做起來事一切都顯得那麼淡然。含蕊送做走了丁家夫婦,含蕊奮力的擦著桌椅,直到累的氣喘籲籲,停下來,仔細聽聽,房間裏還是那樣的寧靜。
含蕊去買菜回來,看見樓下的轎車旁站著烽淩。她本想躲過去,可他卻迎了上來:“含蕊,我們談談。”
“還談什麼?我要是你早就死心了。”
“可我不死心,找個地方坐坐。”
“糾纏!”含蕊把菜籃子放在地上,看著有似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烽淩道:“站著說也一樣,給你一分鍾,有什麼你盡管說。”
“好吧。”烽淩似是怕溜過這一分鍾,連珠炮似的說了起來:“自從我當上車間調度以後,就想接你來。連著去了多少封信,都沒有回音。我不知道家裏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我盼哪盼哪,盼到是在等不及了,就回到了家。可是我爹把我寫給你的信都給了我。說你已經訂了婚……”
“誰說的?”
“我爹,我爹來信將綺煙投河和子隱的死都說啦。說常程兩家成了仇人。當時我非要見你一麵,非要弄明白這是為什麼?可是我爹跪在了我的麵前。含蕊,我是兒子呀。什麼樣的爹能有一指奈何會是這樣。什麼樣的爹若非萬般無奈會這樣求兒子。為了你的安寧,為了爹的眼淚,我不得不獨自得承受這一切。返往廣州的火車上我一路都在醉著,到了廣州片刻的放鬆我就倒在車間裏。是尹朗夜間巡視車間發現了我,我們自此才開始來往。”
“直到現在要結婚?”
“可我並不滿意這樁婚姻,沒有了你我就想求得事業的發展。現在我把一切都看透了,如果有可能我們一起回家。”
“回家?”
“是回家。含蕊,我們一切從零開始,你把我還看成以前的我。”
“你那幾千萬就不要啦?”
“是的。”
“居心叵測。”盡管烽淩的臉色無比的真誠,含蕊還是難以相信他。讓他這麼一說,倒象是真要放棄那千萬元的繼承一般,豈不成了天方夜潭。含蕊向他瞟去了嘲笑的一眼道:“該我說了吧烽淩,你的心太好了。失戀對一個姑娘打擊很大。可是你睜眼看看,我們的差別也隻是錢的多少而已。眼前是你的同班同學。她和你有著同樣的理智。現在你有那麼大的一份家產,是你走了紅運。我承認錢在廣州能主宰生活。但是貧窮的含蕊一日三餐沒少一頓。現在我們之間的距離顯而易見。如果要是再往一起拉扯,讓別人知道了,除了說你貪戀美色,還能有什麼解釋。”
“果真你是這樣看我,我也是最怕你這樣看我。”烽淩無奈中一陣苦笑:“好吧,我無話可說。現在我求你證實一件事。綺煙來的時候,是怎麼給你說的?”
“她沒說什麼,你爹逼著她出嫁,我爹逼著我相親。我們就商量著一起跑了出來。”
“你跑出來的目的是什麼?”
“廢話,你死了這份心。”含蕊拎起了菜籃子道:“一分鍾早到了,祝你再交好運。”
含蕊和烽淩擦肩而過,她清楚的聽到他氣粗如牛。她沒有回頭,徑直的往前走。來到丁家,從窗戶裏往外看,汽車已經沒有了,烽淩的戲就此結束了。
下午含蕊接到了綺煙的電話,電話裏的她氣衝牛鬥:“含蕊,你都和我哥說了些什麼?惹的他向我發了好大的火。”
“綺煙。我什麼也沒說。我見都懶得見他。”
“你敢和他對證嗎?”綺煙已經換成了闊太太的口氣道:“現在我容不得別人欺負我。我哥說他都問過你了。你造成了我們兄妹不和。如果你敢對證,請到我家來。”
“豈有此理。扶搖直上的兩兄妹,我對付得了嗎?”
“請來吧,我這就派車去接你。”綺煙不由分說的掛了電話。
“這又是那一出?”含蕊放下了電話,猜度著還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但是不論發生了什麼,去還是一定要去的。去把話說清楚,省得再受糾纏,省得以後麻煩。
含蕊被綺煙派來的轎車帶到了她家,一身橘紅色杭州軟緞睡服的綺煙在沙發上坐著,看到含蕊急忙站起身來。可她沒有走向含蕊,而是走向了冰箱:“坐吧,含蕊。”待她轉過身來,手裏端著兩隻酒杯,遞一杯給含蕊道:“請喝吧,正宗的馬爹利。含蕊哇,我們最好是以家鄉的性格和豪放,開,誠,布,公,是開誠布公吧?我們開誠布公的談談。你和烽淩之間是個人的事情,我能陪你到廣州來,可以說已經盡到了責任。到了廣州之後,出現了使人意想不到的變化,我有什麼辦法?你怎麼能來埋怨我?”
“綺煙,我並沒有埋怨你。我們兩個來廣州是相約相伴。高高興興的看著你出嫁,就算是娘家人吧,我也算盡到了做姐姐的責任。至於烽淩,我們已經恩斷義絕了。想留一份同鄉的情分,倒也沒什麼。現在你的闊太太不是做的很好嗎,我怎麼會埋怨你?”
“我怎麼沒有跟你說實情?”
“我無心去管這些,倒是烽淩在問。問的有些多餘,問的我心煩。”
“好吧,待會烽淩來了,你還是這樣說。你給我不走樣的這樣說。咱們把話說清楚。”
不多時傭人來報;“太太,舅爺求見。”
“請。”綺煙連忙站了起來。
“什麼請不請的。”門外已經響起了烽淩粗曠的嗓音:“哦,含蕊怎麼會在這裏,那更好。”
烽淩免去了一切的禮節,直逼綺煙走去:“我問你,你說你把我留給你的信轉給了含蕊,你轉了沒有?怎麼不回答?!你到廣州第一次見我,我是不是問你和誰一起來的。你怎麼說?!我再問你,含蕊在家是不是一直在等我消息,你怎麼說?為什麼?為什麼?!就因為尹朗給你那幾個臭錢嗎?說!”
烽淩低聲在問,高聲在喝。把個綺煙喝的羞紅滿麵,用眼神哀求著哥哥。
“我再問你,你們兩個臨來的時候,含蕊怎麼說的?”烽淩依然不依不饒,逼前一步問到。
“她隻說她爹叫她去相親,別什麼也沒說。”
含蕊呼的一下站起來,綺煙竟敢當麵撒謊。
“含蕊,你坐下。”烽淩朝她擺擺手,這一站已經說明了一切:“逼她相親,她為什麼不見?”
“她去見過!”
“見了為什麼還要來廣州?含蕊來廣州是不是住在又亦的家裏?這期間含蕊說什麼,做些什麼我不知道。可我能想象的出,她肯定說過來找我。”
“她沒有!”綺煙看著哥哥的眼神,忽然的怕了起來,忙向在臥室的貢延求救道:“貢延貢延,我哥來啦。快出來待客。”
“待什麼客,她到底說了沒有?!”
“是沒有。”綺煙硬撐著口氣說道。
“是沒有。來來,烽淩,坐下說。”貢延從臥室出來,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就接口說道。
“是沒有。”含蕊自此才發現,說來說去反倒證實了自己奔烽淩而來,急忙否認道:“是沒有。烽淩。別費勁了。”
有誰知她的話音剛落,烽淩一巴掌重重的打在綺煙的臉上。聽到這令人心寒的聲響,所有的人都驚呆了。綺煙更丟不下這麵子,她聲嘶力竭的喊了一聲:“她是沒有說!”
“啪!”反手又是一巴掌。
“住手!”貢延攔在了烽淩的麵前:“你敢打我太太?我可告訴你,這裏不是程莊,而是廣州。一個置景主任的家裏,一個女士優先的文明地方。”
“貢延。”烽淩一把揪住了他:“沒有你綺煙不會這麼大膽。沒有你綺煙也不會這麼黑心。”說著撩去一拳,貢延便栽在沙發上,便直了眼。
傭人見主家被打撲了上去,烽淩照樣不客氣。綺煙也不清楚是勸架還是幫忙,也撲向了哥哥。
“不要再打了!”含蕊喝住了眾人,她過去扯開了傭人,擋在烽淩和綺煙的中間。
四目相對,含蕊清楚的看見了烽淩眼中閃著的淚花。他透過含蕊的肩頭,在綺煙的鼻子尖上點了點說道:“這裏是廣州。可你還是北方人!說謊搗鬼,早晚叫你體會透徹北方人的豪放。”然後整整衣服,無聲的走了。
“他到底怎麼想?”含蕊一壁勸說著哭泣的綺煙,一壁在想。這到底是個什麼謎。如果說烽淩在演戲,那麼他演的也太逼真啦。何況,綺煙這兩口子,也不象他演苦肉計的配角呀。他到底又什麼樣的苦衷。
烽淩已經辭去了塑料廠的工作,自己租下了房子。人們聽到這個消息也是吃驚不已。這不是和尹朗來了個一幹二淨嗎,他真要放棄這種許多人看來是美滿的婚姻?真要放棄那令許多人都羨慕的,趨之若騖的繼承?
又亦怎麼也不理解,把含蕊叫到了家裏。兩人坐在沙發上,把她看住了許久,喃喃的道。“這麼一個重大的決定,也沒聽他給誰說一聲。”
“這才是真正的烽淩,自小他就是這種性格。凡事做在前說在後。或許做完了就不需要再說什麼。”
“還是你了解他呀。他要幹什麼?”
“他要回家。”含蕊苦笑一聲道:“他要我和他一起回家。”
“這是好事呀。”
“又亦姐。我不認為這是好事。最起碼的說,好事來得太突然了,就未必是好事。”
“難道你不想和他一起回家?”
“在不認識廣州以前或許是想。可是現在不。回了家可以再出來,投了誠可以再背叛。烽淩不說出他的真實想法,一切都無從談起。”
“好一個有主見的含蕊啊。”又亦意味深長的點點頭:“哎。有意思。挺有意思的。不管怎麼說烽淩這一步是踏出去了。我倒是有興趣把你們這事情看個清楚。待我了解了烽淩的真實意圖了,咱們再做商量。”
“謝謝你又亦姐。”
又亦送走了含蕊。待她轉回來正欲驅車去找烽淩時,他已乘坐出租車來到了家門前。
“請進吧。”又亦與烽淩在客廳坐定:“程生,找我有什麼事。”
“又亦姐,聽說你在含蕊心目中威信很高。幫我勸一下含蕊吧,我們回家。”
“喝杯咖啡怎麼樣。”又亦看著烽淩。盡管她的心情已經被含蕊的話語洗染,心存著芥蒂看著他。依舊是看到了一張真誠的臉。看著這個果然是個直性子的小夥,坐下來連開場白都沒有的小夥子。對於人品的讚美並不等於話題的輕鬆,她沉下臉來問道“這就使人太不理解了。您來廣州是來闖世界的,是來掙錢的,是吧。能和尹朗小姐這種人相伴,是你們這些來闖世界的人百般追求的。能獲得它,許多人認為是福氣。”
“我現在不那樣認為了。我是對含蕊絕望了以後,才承歡尹朗的。這隻能用承歡來描述。當時我家裏是個什麼樣我不想述說了。我絕望,我痛苦。我需要解脫。我拚命的折磨自己,以拚命的工作來衝淡我的思維。尹朗的家產對我提供了幫助,我可以不局限在一個院子裏。我可以天南海北的跑。可是尹家的人貪得無厭。掙的再多也難以使他們滿足。為了工人的獎金,我們經常爭的麵紅耳赤,甚至鬧的不可開交。”
“資本家爭取最大利益,這也是合乎情理的。何況尹朗作為獨生女兒,你還怕她錢多嗎?”
“這隻是表麵現象。千萬元,過去我想都不敢想,現在真正麵對了,也沒有什麼奇特的地方。不過是高樓下停一輛汽車。我在尹家也不算什麼角色,尹樹德多次暗示我,它可以隨時收回繼承權,以此來挾製我。關鍵還是尹朗,它經常象訓孩子一樣的對我。隻差沒有明說讓我報答她的收留之恩。我在人麵前就是一個模特,就是一個稻草人,她讓我穿什麼我就得穿什麼,穿什麼都得穿得一絲不苟。就是在家裏我也得裹著一身硬殼的西裝,休閑服對我來說是另一世界的東西。她要的就是萬一客人登門,我得隨時的能夠應酬。哪怕這是數以月計的等待。我太累了,難以直腰還要仰起臉來看人。這就是扭曲的我。我,我想還一個完整的我。保留一點人格。”
“沒有付出就沒有收獲。我想你說的這些不是屈辱,僅是委屈。如果你能忍辱負重的話,完全可以繼續管理好你的廠子。”
“不。又亦姐。忍辱負重我能做得到。但使我現在感覺到這不是對事業的奉獻,而是為一個家族的操勞。我簡直是在受罪。尹朗她不是個女人,而是頭獅子。她仗著財勢兩有,毫無顧及的引蝶招蜂。而我也僅僅是塊招牌。這樣的家我還留戀它做什麼?”
“你說是尹朗招蜂引蝶?她家居泰國。不象咱們,注重家政的清廉,也在情理之中。”
“她還吸毒……”
“哦,有這樣的事?”又亦驚諤的坐直了身子。
“是的,她吸毒。還背著我看醫生,也不知是什麼病。與其在廣州這肮髒的地方提心吊膽的生活。還不如回我的黃河岸邊。那裏有清新的空氣,那裏草木茂盛,那裏資源豐厚,那裏的人……”
“瞧你個烽淩哪,說著說著就做起詩來了。好吧,我願意幫你。不過我也要糾正你認識上的一些偏差。在廣州性生活不似你們家鄉那樣嚴謹,也不乏貪婪淫亂之徒,但是注重家政清廉的還是多數。不論在什麼地方,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能說這是肮髒的地方嗎?”
“請原諒,又亦姐。怪我言語失誤。這次我見了含蕊,使我蒙生了對家鄉的無限的思戀,即使她不走,我也要走。隻是我們分手的冤枉。”
“好吧,我可以把你的話原原本本的傳給含蕊。”
“多謝了又亦姐。告辭了。
又亦送走了的烽淩。他說的有點叫人懷疑,盡管生活有著叫人不如意,但是這一步邁出去,放棄了繼承是無庸置疑。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自己所要做到的也僅是捎句話而已。
看這一天忙的。還沒等到又亦去找含蕊,又來了尹朗。法拉利跑車直抵門前。禮貌伴著微笑站在她的麵前。可是又亦看的出,雖是看上去她一臉的輕鬆,內心的焦急卻是難以遮掩。邀請吃飯而不約時間。現在就去?也罷,倒是能從另一個角度去看一看烽淩說的有幾分可信。便蹬上了尹朗的車。
尹朗的家,真算是美奐美倫。無比華麗的裝修,一應的名牌家具和真品的海龜和丹頂鶴的飾品。又亦覺得,如此的冒天下大不韙來抬高自己的身價。終給人以不是安份守法的感覺。她心裏騰起一股厭惡。再看尹朗,這個平時傲視一切的姑娘,這會倒也顯出幾分含蓄,顯出一些羞澀。她喝退了傭人,親手為她沏上了茶,放在茶幾上。與又亦在沙發上坐了。
“尹朗,你不用這麼客氣。有什麼事可以直說嗎?”
“沒什麼事。我已經安排了櫥下,少待一時我們共飲一杯。在一種歡快淋漓的氣氛中,我們可以毫不隱諱的盡情的說”尹朗說著停頓了一下,她在觀察又亦的反映。
“不需要什麼襯托,有話你盡管說。”又亦的反應是極其的平淡。
尹朗放心了道:“又亦姐果然是個暢快的人。據說你在他們幾個中間威望很高。”
“是麼?叫我來就是為了誇我這個?”
“當然不是了。又亦姐,您這麼沉著機靈的一個人,贏得人們的愛戴是理所應當的。”
“沉著機靈?尹朗,為姐能不能糾正你在用詞方麵的一些偏差。”
“當然。您是知道的。我的漢語經常有失誤。不過這並不影響咱們的交流。妹妹有事要求你。”
“最好是直說。”
“這是最好不過的啦。”尹朗往又亦的身邊靠了靠,以極其詭秘的口氣說道:“自從那個含蕊來了以後,烽淩的心就變了。當然,男子貪戀美色,也沒什麼。可我覺得烽淩超出了正常的範圍。他變得整天的魂不守舍。似乎還要離開這裏回家鄉去。這對他的事業有什麼好處?”
“我也看不出他這樣的抉擇是基於什麼考慮的。總的一個感覺這是他個人的事。”
“不!他若是現在要回家鄉去,何如當初不來廣州呢。”說話間尹朗又恢複了她的自負:“雖說這是他個人的事,可是他身邊要是有個參謀,肯定會使他重新考慮他的決定。因為這個決定是他心血來潮時做出的。”
“你的意思是……”
“隻要烽淩冷靜下來。我想他會重新考慮的。說到天邊他也不會被幾千萬的家產給嚇著吧。男人貪戀美色,花個小錢隨便玩。可是這個烽淩,死心眼的很。我想隻有以您的威望,可以勸說烽淩留下。”
“哦,我明白了。”又亦看住了尹朗正色的說道:“依你的說道,男女的交往伴隨了金錢,似乎是很簡單。”
“對。就是這樣。烽淩什麼樣的花費我從來都沒有過問過。我經常的查看抽屜,裏麵隻要是缺錢了我都及時的補上。可是現在的烽淩越來越不被人理解。有的時候抽屜裏的錢十天半月都不動一分。你說這人是不是很奇怪?”
“是呀。我也很不理解烽淩。因為我和他原來並不認識,隻是一次偶然的機會知道了遠在黃河岸邊有他和含蕊這麼一對。我覺得他這人很有主見。我很難保證他是否聽會我的,或者聽哪個人的。”
“據我所知,這在你不難。”
“你那麼有把握?”又亦笑了:“就連我自己都看不出來我的把握在哪裏。”
“您到過興旺莊是吧?”
“公務所致,我在那裏拍過電影。”
“這就行了。我明白的告訴你,你可以把含蕊在家鄉的所作所為,告訴烽淩。因為這是你親眼所見,他自然會死了這份心。”
“告訴他什麼?我看到的含蕊?”
“說含蕊賣過淫。”尹朗靠近了又亦輕聲說道:“隻要你說了,綺煙和貢延也會做證。貢延證明他和攝製組的人……是最有力的。”
“去詆毀一個人來成全你?”又亦坐直了身子,慍色的看著尹朗道。
“商業世界嗎,競爭手段。”尹朗有些得意的將眼一瞟,根本沒把又亦的正色看在眼裏。
“你很聰明。不過我覺得你對烽淩的了解還不夠。烽淩的人品你知道不?貢延和綺煙被打你知道不?”又亦鄙視的將目光側向了一邊:“你的這些證人還能……”
“哎,重金之下,必有勇夫。隻要是錢花到了,貢延再挨一次打又有何妨?請跟我來。”尹朗把又亦引到了臥室,從枕頭下拿出了一個首飾盒,拎出了一條白金鑲鑽的項鏈,在又亦的麵前晃動著:“你看,這麼高雅的首飾,您戴上正合適。”
又亦隻把那項鏈瞄了一眼,便別轉了臉。目光所及之處,尹朗的臥室也是豪華至極。漸漸的她把目光盯在了一幅與這豪華房間極不相稱的,牆上釘著的尚沒有裝裱的橫幅上,這是一闋名為《黃河魂》的辭賦;
千年流淌,運機生血漿。
衝沒山峰,刻石成骨梁。
沙染黃顏,本我根生色。
黑發披散,迎風柳聲漾。
娥眉鳳目,焦聚其善良。
薄唇皓齒,善吐成雅章。
素指尖尖,誌勤永不怠。
渾圓身影,表體魄健康。
浸潤阡陌,步履行匆匆。
踟躇田園,睦群而來往。
尚無虞詐及其間,素織勤耕也嬋娟。
洛神雖占身形美,河魂鉤鐮辟桃園。
悲之歎之,得而複失兮永悔。
痛也惜哉,噴血助火兮難鍛。
“這蹩腳的字看它幹嗎。”也許是時間耽擱久了,尹朗有些不耐煩了靠近了又亦道:“咱們說正事。”
又亦把尹朗看了一眼,她一時的找不出話來回答她,也就沒有理睬她。隻是把那《黃河魂》仔細的品味一番。她心裏清楚,這是烽淩心靈的真實寫照,這也是他痛失含蕊的悲傷之作。同時也是那已經澄清的心底對田園生活的向往。好一個粗心的烽淩哪。人已經走啦,這麼值得留戀的東西卻忘在了這兒。又亦決計幫烽淩帶走它。她伸手一顆一顆的往下扣著圖釘。
“噢。又亦姐,您也喜歡這個?”尹朗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如果你做的好,我還有加。若是你高興,我到字畫店摘它幾幅。名人的。到古玩店裏去摘也可以。”
“可我想到烽淩的心上去摘。這字釘在這裏你看過嗎?”
“誰看的懂啊。”尹朗一臉的不屑道。
“我教你懂。”又亦說著已將字幅卷了起來:“或許你不理解,這上麵寫的並不是烽淩的憑空想象。而是他經曆過的伸手可及的現實生活。對於你的要求,我隻能盡力而為。你不是要競爭嗎?敗北也不是什麼希奇的事情。因為咱們的這種買賣,標的物是難以琢磨的人心。”
“好吧,哪就拜托啦。我知道的,您又亦姐的威望辦這點事情,並不太難。”客廳裏,傭人已經擺好了酒菜。尹朗恢複了她的自信,輕快的道:“請吧又亦姐。”
又亦瞥見了尹朗鼻尖下亮晶晶的清涕,驀然想起眼前的這位小姐是位癮君子。這大概是在情急之中忘記了掩飾,沒顧得上擦去的犯癮的跡象。看著那一張被海洛因燒得近似於幹癟的臉,心中騰起一種怕。萬般的推辭中逃也似的離開了尹朗的家。
含蕊接到了又亦給她的烽淩的地址,心中掠過一絲甜蜜,又有一絲傷感。自己為他受了多少苦難,又經曆了多少辛酸。真是險之又險哪。不論說這是好事多磨也好,還是說天欲降幸福於斯也罷。我為他經曆了這麼多的一切,總算是有了正果。雖然是險之又險,雖然這擦邊球打了個萬一,廣州這一趟總算是沒白來。
現在的烽淩,還是以前的烽淩。還是他原來的性格。他什麼都不說,什麼都在想,想準了就幹。而他每每幹出的,也都不需要說什麼。人們自然會去看。想一想自己為他的這種性格所吃的苦頭,所有過的抗爭。為他所纏繞在心頭的擔驚受怕,萬念具灰與信念萌生。哎,還有尹朗,若不是她的放蕩形骸,若不是烽淩將其棄之如弊履,自己也是很難再使烽淩回頭。現在,不管自己經曆了什麼,做為投資,自己全身心的投資總算是有了正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