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國務院又開會議,孫洪伊入參國政,又來作抵掌高談的蘇季子,正在說得高興,突有一人出阻道:“孫總長!你不要目中無人哩。須知智士千慮,不無一失,愚夫千慮,也有一得,難道除公以外,便不足與議麼?”孫瞧將過去,正是這位徐秘書長,便冷笑道:“足下的大才,我很佩服,但此處是閣員會議,俟足下入閣後,再來參議未遲。”徐樹錚被他一嘲,不由的憤憤道:“樹錚不才,忝任國務院秘書,也總算是國家命吏,並非絕對無言論權;況且國體共和,無論何等人民,均得上書言事,孫總長平日,自命維新,奈何反效專製時代,禁人旁議呢?”棋逢敵手。孫洪伊哼了一聲道:“足下既有偉大的議論,何妨先向總理陳明,俟總理提出會議,果可利國利民,我等無不讚成。足下既免埋才,又免越職,怕不是一舉兩得麼?”徐樹錚聽了,即易一說道:“孫總長!你教我等不可越俎,你如何自行越俎呢?”孫洪伊忙問何事!樹錚道:“你勾通報館,泄漏院中秘密,尚說不是越俎嗎?”孫洪伊勃然道:“你有什麼證據?”樹錚微哂道:“證據不證據,你不必問我,你自思可有這事麼?”洪伊怒上加怒,便向段總理道:“總理如何用此狂人?若冉縱容過去,恐總理也要失望了。”段總理本信任徐樹錚,聞了此言,麵色頓變。各閣員睹這形態,連忙出為排解。那孫、徐兩人,還是互相醜詆,喧嚷不休。這時段總理也忍耐不住,竟沉著臉道:“這裏是會議場,並不是喧鬧場,孫總長也未免自失體統了。”責孫不責徐,左袒可知。言畢,拂袖自去。閣員勸出孫洪伊,才得罷爭。
越日,段總理負氣入府謁見黎總統,述及孫、徐衝突事。黎總統淡淡答道:“孫總長原太性急,徐秘書亦未免欺人。”袒孫之意,亦在言外。段總理見語不投機,更增悵悶,便信口答道:“孫總長是府中要人,樹錚不過一院內委員,總統如以樹錚為欺人,不但樹錚可去,就是祺瑞亦何妨辭職。”明是要挾。黎總統聽到此語,忙道:“國家多故,全仗總理主持,如何為他兩人,棄我自去呢?”段複道:“祺瑞本無心再出,不過為勢所逼,暫當此任。現在南北統一,大局稍平,閣員中不乏人才,總統可擇賢代理,何必定需祺瑞,祺瑞也暫得息肩了。”黎總統道:“我也並不願做總統,無非為國家起見,望總理不必多心。”段又無情無緒的答了數語,即行告退。
黎總統經此波折,心下很是不安,當召國務員入商。交通總長許世英,以此事必需調人,非請徐東海出來,恐難就緒。黎總統頗也首肯。適徐已返居輝縣,即日遣使,寫了一封誠懇的手書,敦促來京。湊巧段氏意思,不謀而合,也去函請徐東海。使節相望,不絕於道。這位三朝元老徐世昌,因顧著雙方友誼,不忍坐視,遂自輝縣起程,乘著京漢鐵路,直達京師,一至正陽門,但見府院中人,已在車站兩旁,歡迓行旌。正是:
朝局又將成水火,都人勝似望雲霓。
徐東海入京後,能否排難解紛,且至下回分解。
蔡鬆坡為推翻袁氏之第一人,即為再造共和之第一功,較諸黃克強之奔走革命,勞苦相等,而詣力實過之。黃少成而多敗,蔡少敗而多成,其優劣已可見一斑。即兩人生平行誼,黃多缺憾,而蔡亦少疵,設令天假之年,使得展其驥足,保衛國家,未始非人民之福。乃年未強仕,即聞謝世,盜蹠壽而顏子夭,古今殆有同慨歟?著書人於黃、蔡之歿,特從詳述,銘其功也。彼夫孫、徐二人交爭,無非意氣用事,孫似有誌而其質未純,徐似有才而其心未正,兩不相下,激成釁隙,而府院暗潮,遂由是釀成之。麟鳳死而孤鼠生,華夏其何日靖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