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袁公子堅請故軍統 梁財神發起請願團(3 / 3)

梁士詒複進見老袁,獻上一條妙計,乃是“民意”二字。老袁愕然道:“你也來說民意麼?糊塗似費樹蔚,昨來見我,亦說是要顧全民意,究竟‘民意’二字,是怎麼解釋?我駁斥了數語,他竟悻悻出去,棄職回籍,若非是克定的連襟,我簡直是不肯恕他呢。”費樹蔚辭職事,就從此銷納進去。士詒不慌不忙,從容說道:“總統所說的費樹蔚,是否任肅政史?”官銜亦隨手敘明。老袁答了一個“是”字。士詒道:“樹蔚所說,是顧全民意,士詒所說,是利用民意,同是民意兩字,用法卻有不同呢。”老袁聽了,不由的點首道:“燕孫畢竟聰明,能言人所未言。”我說你也畢竟聰明,能識燕孫隱語。燕孫即士詒表字。士詒道:“就借這‘民意’二字,號召天下,不怕天下不從。”老袁道:“談何容易。”士詒道:“據鄙意看來,亦沒有什麼難處。”老袁道:“計將安出?”士詒道:“總統今日,隻管反對帝製,照常行事。士詒願為總統效力,一麵聯絡參政院,令作民意代表的上級機關,一麵另設公民團,令作民意代表的下級機關,上下聯合,民意便可造成。據士詒所料,不消數月,便可奏效。”老袁道:“我也並不欲為帝,無非因時局艱難,稍有舉動,即遭牽製,你前日做過秘書長,所有外來文件,想亦多半過目,能有幾件事不被反對嗎?我現在所居的地位,差不多是騎虎難下,做也不好,不做也不好呢。”士詒道:“似總統英明聖武,何事不可為,要做就做,何必多疑。”一吹一唱,煞是好看。老袁道:“這便仗你幫忙呢。”士詒忙起身離座,應了幾個“是”字,隨即辭出,返至寓中,密請沈雲霈、張鎮芳、那彥圖等到寓,會議了半日。沈雲霈等統是讚成。

士詒又想了妙法,語沈雲霈道:“足下係參政的翹楚,參政院中,目下已代行立法院,便是一個完全的民意機關,得足下提倡起來,怕不是全體一致麼。”聯合沈雲霈便是此意。沈雲霈道:“彼此都為公事,自當盡力。”公字應撤去右邊。士詒又向張鎮芳道:“公係貴戚,應比鄙人格外熱心,我想現在的事情,最好是組織公民請願團,無論官學商工,及男女長幼,統好入會,京內作總機關,外省作分機關,越多越好,不怕帝製不成。”張鎮芳道:“聞籌安會中,現亦這般辦法,向各省去立分會了。”士詒道:“要做皇帝,就做皇帝,還要說什麼籌安,空談學理。俗語說得好,‘秀才造反,一世不成。’這就是籌安會的定評。我等設立公民團,竟從請願入手,豈不是直捷痛快麼?”要想蓋煞籌安會,所以極力批駁。沈雲霈等齊聲道:“梁公卓見,的是高人一著,我們就這麼辦去,隻這會長須借重梁公。”士詒道:“會長一席,我卻不能承認,不瞞諸公說,我是要內外兼等,未便專任一事,還請諸公原諒。”張鎮芳道:“照此說來,請何人做會長?”士詒道:“沈公責無旁貸,副會長就請張、那二公擔任,便好了。”沈雲霈道:“會長須由會員全體推舉,兄弟亦不便私相承認。”士詒撚著幾根胡髭微微笑道:“不是士詒誇口,士詒要舉老沈,會員敢另舉他人麼?”勢焰可畏。雲霈道:“且待開會再議。”士詒道:“明後日就可開會了。”言訖,數人複閑談片時,一同散去。

過了兩日,士詒已邀集若幹會員,尋個公共處所,開起成立大會來。開會結果,舉定沈雲霈為會長,張鎮芳、那彥圖為副會長,文牘主任,舉了謝桓武,梁鴻誌、方表為副,會計主任,舉了阮忠樞,蔣邦彥、夏仁虎為副,庶務主任,舉了胡璧城,權量、烏澤聲為副,交際主任,舉了鄭萬瞻,袁振黃、康士鐸為副。大家各認定職任,協力進行。當由文牘員擬定宣言書,由會長等鑒定。正要刊布,忽聞有一位禦幹兒,從湖北回京,也來協助帝製,正是:

到底義兒應盡義,且看功狗互爭功。

欲知來者為誰,俟小子下回報名。

王聘卿退歸原籍,家居不出,是民國中一個自愛人物,偏袁公子一再固請,至於情不能卻,再出為陸軍總長。似為友誼起見,不應加咎,但泄柳閉門,幹木逾垣,隱士風徽,何等高尚。若徒徇私誼,轉違公理,毋乃所謂不揣其本而齊其末者?馮婦下車,難免士笑,王聘老殆有遺憾歟?梁財神之品格本出王氏下,而智謀則過之,以如此機變才,倘加以德性,何難立大業於生前,貽盛名於身後,乃熱心富貴,不惜為袁氏作倀,身名兩裂,何苦乃爾?總之利祿二字,最足誤人。能打破此關,方不致與俗同汙,王聘卿且如此,而梁財神無論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