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統治一國者,莫不兢兢於本國之權利。其權利之損益,則視其國勢之強弱以為衡。苟國內政治修明,力量充足,譬如人身血氣壯碩,營衛調和,乃有以禦寒暖燥濕之不時,而無所侵犯。故有國者誠求所以自強之道,一切疲玩之惰氣,與虛■之客氣,有邱山之損,而無絲毫之益,所宜引為大戒。我中國自甲午、庚子兩啟兵端,皆因不量己力,不審外情,上下囂張,輕於發難,卒至賠償巨款,各數萬萬,喪失國權,尤難枚舉。當時深識之士,谘嗟太息於國之將亡,使其上下一心,痛自刻責,滌瑕蕩垢,發憤為雄,猶足以為善國,乃事過境遷,恬嬉如故,厝火積薪之下,而寢處其上,酣歌恒舞,民怨沸騰,卒至魚爛土崩,不可收拾。予以薄德,起自田間,大懼國勢之已瀕於危,而不忍生民永淪浩劫,寢兵主和,以固吾圉。民國初建,生計凋殘,含垢忍辱,與民休息,而好亂之輩,又各處滋擾,為虎作倀。予以保國衛民,引為責任,安良除暴,百計維持。不幸歐戰發生,波及東亞,而中日交涉,隨之以起。外交部與駐京日本公使,磋商累月,昨經簽約,和平解決。所有經過困難情形,已由外交部詳細宣告,雙方和好,東亞之福,兩禍取輕,當能共喻。雖膠州灣可望規複,主權亦勉得保全,然南滿權利,損失已多,創巨痛深,引為慚憾。已則不兢,何尤於人?我之積弱召侮,事非旦夕,亦由予德薄能鮮,有以致之。顧謀國之道,當出萬全,而不當擲孤注,貴蓄實力,而不貴騖虛聲。近接各處函電,語多激烈,其出自公義者,固不乏人,亦有未悉實情,故為高論,置利害輕重於不顧,言雖未當,心尚可原。乃有倡亂之徒,早已甘心賣國,而於此次交涉之後,反借以為辭,糾合匪黨,譸張為幻,或謂失領土,或謂喪主權,種種造謠,冀遂其煽亂之私。此輩平日行為,向以傾覆祖國為目的,而其巧為嚐試,欲乘國民之憤慨,借簧鼓以開釁,極其居心,至為險狠。責人不責己,如公道何?若不嚴密防範,恐殃及良善,為患地方,尤恐擾害外人,牽動大局。著各省文武各官,認真查禁,勿得稍涉大意,致擾治安。倘各該地方,遇有亂徒借故暴動,以及散布傳單,煽惑生事,立即嚴拿懲辦,並隨時曉諭商民,切勿受其愚惑。至於自強之道,求其在我,禍福無門,唯人自召,群策群力,庶有成功。仍望京外各官,痛定思痛,力除積習,奮發進行。我國民務擴新知,各盡義務,對於內則父詔兄勉,對於外則講信修睦,但能懲前毖後,上下交儆,勿再因循,自可轉弱為強,權利日臻鞏固。切不可徒逞血氣,任意浮囂,甲午、庚子,覆轍不遠,凡我國民其共戒之!此令。
此外又有外交部通龜,陳述交涉經過狀況,及頒布條約全文,聲言:“徵祥身任外交,奉職無狀,一片愛國愚忠,未能表白於天下,特懇請大總統立予罷斥,另選賢能,以補前愆”雲雲。參政院長黎元洪,亦發一長電除自己引咎外,兼責典兵大吏,平日觀望,且願辭去參謀總長一職。還有陸軍總長段祺瑞,複電言“始終主戰,奈各部長及參政院諸公,多半主和,口眾我寡,致蒙此恥,已呈請辭職避賢,免至積垢”等語。其他書函雜遝,不勝枚舉,總之是民國以來第一種國恥,全體吏民,須時時記著,臥薪嚐膽,發憤圖存,我中華民國前途,或尚不至滅亡呢。大聲疾呼,願國民熱度,勿再效五分鍾!
自國家經此一蹶,總道袁總統懲前毖後,開誠布公,把一副鬼鬼祟祟的手段,盡行改變,一心一意的整頓起來。就是那當道諸公,也應激發天良,力圖振刷,效那範蠡、文種的故事,生聚教訓,徐圖興複。誰知總統府中,愈覺沉迷,京內外的文武官吏,依舊是攀龍附鳳,頌德歌功,前時要求變政的人物,已盡作反舌鳥,呈請辭職的達官,又仍做寄生蟲,轉眼間桐枝葉落,桂樹花榮,北京裏麵,竟倡出一個籌安會來。慨乎言之。這籌安會的宗旨,是主張變更國體,會中的發起人,乃是幾個不新不舊,亦新亦舊的大名角,頓時惹起風潮,鬧得四萬萬人民昏頭磕腦,也不知怎樣才好。小子有詩歎道:
亡羊思補已嫌遲,何事彼昏尚不知?
怪象日增名巧立,“籌安”二字向誰欺。
究竟這班大名角,是何等樣人?待小子下回表明。
五九國恥之由來,孰使之?袁氏使之也。袁氏欲借日本以利己,日本即借袁氏以利國,出爾反爾,咎有攸歸。觀袁氏之約束軍民,有雲禍福無門,唯人自召,吾謂袁氏不必責人,第返而自責可耳。不然,約已成,權已喪,勉圖補苴且不遑,尚欲潛圖帝製為耶?觀籌安會之發生,而袁氏之甘心媚外,其情弊愈不可掩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