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總長即報告袁總統,老袁自然愜望,將要與銀行團訂約簽字。忽銀行團以歐洲金融,偶遭緊急,須要加添利息,原議五厘,現要再加半厘。袁總統以吃虧太甚,又暫從遷延;另谘各國公使,要求賠款欠款等,一概展期。約有三種辦法,或展期一年,或將積欠數目,作為短期公債,分五年清還,或俟大借款成立後,才行清償。照會交去,俄公使首先拒絕,簡直是無一承認。法使與俄使,本是一鼻孔出氣,當然不從。獨英使朱爾典氏,讚成末項,願歸入大借款下劃付,各公使俱挾私見,並非英使愛我,不然,何以前日要悉數歸還耶?並代為疏通俄、法二使,決從此議。俄、法二使已無違言,英使又函致中政府,先須聘定洋員,充任稽核,由六國公使通告六國團,然後借款合同,方可簽押。於是由周總長出麵,聘定洋員三名,一係意人,一係德人,一係丹麥人。法使又出來作梗,謂:“意大利、丹麥兩國,並未列入銀行團,在銀行團中洋員,隻一德人,既已擬聘非銀行團的洋員,何為延及德人?若延及德人,何以不聘我法人?且未聘及英、俄、美、日人?”中政府又是一個漏洞,多被法使指摘。這數語照會政府,政府又撞了一鼻子灰,隻好另提出再借問題,申告銀行團。嗣美公使複出來調停,謂:“中國隻聘一人為會辦,由銀行團推舉,另用各國洋員為顧問,毋庸列入合同。既免紛競,又易辦到。”周總長很表讚成,奈五國公使不肯允諾,須各國各用一人,美使調停無效,竟電達本國,欲退出銀行團,美總統威爾遜氏,竟如美使意見,宣布遠近。略雲:
美國資本團,曾應政府之請,加入中國借款,今複詢問本政府,如仍願該團加入,須明白申請,始允遵行。本政府以該借款條件,近於幹涉中國行政之獨立,且其中之抵押品及辦法,陳廢苛重,若本政府從而慫恿,則負責無有已時,實有背吾美立國主義。本政府不願負此責任,決議不再提出申請,惟願以合於中國自由進化,不背吾美素行主義之方法,扶助中華民國,凡可以裨益寓華美民之法製,本政府當竭力讚助也。特此宣言!
自此書宣布後,五國銀行團,經一極大的打擊,共疑美國脫離團體,必為單獨行動起見,將來中國利益,恐被美國占盡,不由的驚上加驚,憂上加憂,甚至自相疑忌,竟欲解散。各公使顧全利益,亟命銀行團自相聯合,將承借股份,重行支配,且把要求條件,稍示讓步。袁政府待款甚殷,也顧不得甚麼主權,除聘定德人為國債局員外,改聘英人為鹽務稽核員;並用法人俄人為審計顧問官。雙方會議,漸得允洽,利息仍照前五厘,債票價格,擬定百分之九十,由銀行團扣去六成,付與中國淨額,實得百分之八十四。利息在二分以上,較諸民間進出,還要加倍,期限定四十七年,還本由第十一年起,每年遞還總額,至第四十七年償清,合同上仍二十一款,條文瑣碎,不及細載。袁總統不再交議院議決,即令國務總理趙秉鈞,外交總長陸徵祥,財政總長周學熙,於四月二十四日,在草合同上簽字。越二日,在正合同上簽字,又因急急需用,不及待各國發售債票,先向銀行團商明,墊款二百萬鎊,另訂墊款合同,利息七厘,即在大借款項下,盡先撥還。千波萬折的大借款,至此成立。共計二千五百萬鎊,約合華幣二萬五千萬圓,小子有詩歎道:
不為埃及即波斯,監督重重後悔遲。何故梟雄專借債?甘將國柄付人持。
借款已定,兩議院俱未接洽,忽由袁總統發一谘文,傳達議院,各議員共同瞧著,免不得驚詫起來。究竟谘文如何說法,且待下回表明。
國會初次成立,各議員即互生黨見,至如舉一議長,且需二三十日,倘政府中有重大議案,試問將議至何日,方可表決乎?議員如此傾軋,實為老袁所竊笑,而大借款即自此進行,未經議院表決,驟行簽字,袁已目無國會矣。然袁之玩弄議員,固不啻掌中小兒,而對諸外人,則亦未免為所玩弄。且以此款巨息重之款項,經千波萬折而成,乃由彼任意揮霍,毫不顧惜,一人之耗用無窮,四萬萬人之負擔亦無窮,言念及此,竊不禁痛恨交並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