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帖木真獨勝諸部劄木合複興聯軍(3 / 3)

且說劄木合自敗退後,憤悶異常。日思糾合鄰部,再與帖木真決一雌雄。聞西南乃蠻部,土壤遼闊,獨霸一方,遂去納幣通好,願約攻帖木真。乃蠻部在天山附近,部長名太亦布哈,《通鑒輯覽》作迪延汗。曾受金封爵,稱為大王。胡俗呼大王為汗,因連類稱他為大王汗,蒙人以訛傳訛,竟叫他作太陽汗。太陽汗有弟,名古出古敦,與兄交惡,分部而治,自稱不亦魯黑汗。會劄木合使至,太陽汗猶遲疑未決,不亦魯黑汗願發兵相助,出師至乞濕勒巴失海子。海子亦稱淖爾,為蒙古語,猶華人之言湖也。帖木真聞報,用了先發製人的計策,邀集汪罕部落,從間道出襲不亦魯黑汗。不亦魯黑汗倉猝無備,全軍潰散。帖木真等得勝告歸。

那時哈答斤部、散隻兀部、朵魯班部、弘吉剌部,聞帖木真強盛,統懷恐懼,大會於阿雷泉,殺了一牛、一羊、一馬,祭告天地,歃血為誓,結了攻守同盟的密約。劄木合乘機聯絡,遂由各部公議,推劄木合為古兒汗。還有泰亦烏、蔑裏吉兩部酋,以及乃蠻部不亦魯黑汗,也思報怨,來會劄木合,就是塔塔兒部餘族,另立部長,趁著各部大會,兼程趕到。大眾齊至禿拉河,由劄木合作為盟主,與各部酋對天設誓道:“我等齊心協力,共擊帖木真,倘或私泄機謀,及陰懷異誌,將來如頹土斷木一般!”誓畢,共舉足踏岸,揮刀斫林,作為警戒的榜樣。是謂庸人自擾。遂各出軍馬,銜枚夜進,來襲帖木真營帳。

偏偏豁羅剌思種人豁裏歹,與帖木真出自同族,馳往告變。帖木真連忙戒備,一麵遣使約汪罕,令速出師,同擊劄木合聯軍。汪罕脫裏率兵到客魯倫河,帖木真已勒馬待著,兩下相見,共商軍情。脫裏道:“敵軍潛來,心懷叵測,須多設哨探方好哩。”帖木真道:“我已派部下阿勒壇等,去做頭哨了。”脫裏道:“我也應派人前去。”當下叫他子鮮昆為前行,帶領部眾一隊,分頭偵探,自與帖木真緩緩前進。

過了一宿,當由阿勒壇來報道:“敵兵前鋒,已到闊奕壇野中了。”帖木真道:“闊奕壇距此不遠,我軍應否迎戰?”脫裏道:“鮮昆不知何處去了?如何尚未來報?”阿勒壇道:“鮮昆麼?聞他已前去迎仗了!”帖木真急著道:“鮮昆輕進,恐遭毒手,我等應快去援他!”脫裏不信阿勒壇,帖木真獨急援鮮昆,後日成敗之機,已伏於此。於是兩軍疾馳,徑向闊奕壇原野進發。

這時候,劄木合的聯軍已整隊前來。乃蠻部酋不亦魯黑汗,仗著自己驍勇,充作前鋒統領,你前時如何潰散,此時卻又來當衝。望見汪罕前隊軍馬,隻寥寥數百人,便是鮮昆軍。不由的笑著道:“這幾個敵兵,不值我一掃!”慢著!正擬遣眾掩攻,忽望見塵頭大起,脫裏、帖木真兩軍,滾滾前來,又不禁變喜為懼,便愕然道:“我等想乘他不備,如何他已前知!”忽喜忽懼,恰肖莽夫情狀。

方疑慮間,劄木合後軍已到,不亦魯黑汗忙去報聞。劄木合道:“無妨,蔑裏吉部酋的兒子忽都,能呼風喚雨。隻叫他作起法來,迷住敵軍,我等便可掩殺了!”不亦魯黑汗道:“這是一種巫術,我也粗能行使。”劄木合喜道:“快快行去!”不亦魯黑汗遂邀同忽都,用了淨水一盆,各從懷中取出石子數枚,大的似雞卵,小的似棋子,浸著水中,兩人遂望空禱誦。不知念著什麼咒語,咕哩咕嚕了好一回,果然那風師雨伯,似聽他驅使,霎時間狂飆大作,天地為昏,滴滴瀝瀝的雨聲,也逐漸下來了!各史籍中,曾有此事,不比那無稽小說,憑空捏造。小子恰為帖木真等捏一把汗,遂口占一絕雲:

禱風祭雨本虛詞,誰料胡巫果有之!

可惜問天天不佑,一番祈禱轉罹危。

畢竟勝負如何,且看下回續表。

劄木合兩次興師,俱聯合十餘部,來攻帖木真,此正帖木真興亡之一大關鍵。第一次迎戰,用博爾術之謀,依險自固,老敵師而後擊之,卒以致勝,是所賴者為人謀。第二次迎戰,敵人挾術以自鳴,幾若無謀可恃,然觀下回之反風逆雨,而製勝之機,仍在帖木真,是所賴者為天意。天與之,人歸之,雖欲不興得乎?本回上半段敘斡難河畔上勝,歸功人謀,故中間插入各事,所有錄故釋嫌,赦孥恤孤之舉俱一一載入,以見帖木真之善於用人;下半段敘闊弈之戰,得半而止,獨見首不見尾,此是作者蓄筆處,亦即是示奇處。名家小說往往有此,否則,便無氣焰,亦烏足動目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