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姨從樓下把剛煎好的藥端了上來,中藥的味道最是讓人忍受不了的。白瓷的小碗,裝著黑墨水似得藥水,冉冉看著不禁蹙起了眉頭。
方一鳴一臉平靜的把小碗接了過來,淼淼還安靜的被他抱在懷裏。她在夢裏會不會感受到他寬廣,安全的肩膀呢?
隻願她不在留戀,從前那一個既無身份又無名節的市井潑皮。
方一鳴意誌堅定的,把小碗放到嘴邊,作勢就要仰頭喝下去,卻被冉冉給製止住了。
他說的親自喂她,就是這種辦法,好像並不妥當。
方一鳴,你不能這樣!
方一鳴停了下來,目光堅定,言詞鑿鑿的問冉冉。
為什麼不可以,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如今她高燒不退,我就能坐視不理?
冉冉被他堵得無話可說,方一鳴願意這樣做,她還有什麼資格去置喙?她不過是他未過門妻子的姐姐,實在不需要多理會。
方一鳴不顧眾人在場,自己喝下湯藥喂淼淼喝下。真的分辨不出來,他現在這樣做是真是假,意欲何為?
冉冉接過方一鳴手裏已經空空如也的小碗,整顆心都像是被掏去了一樣的刺痛。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
一向眼高於頂的方一鳴,這樣對待淼淼,讓她覺得方一鳴是在背叛。他,背叛了黎沐。
她又把碗遞給嵐姨,看著方一鳴把淼淼放平,幫她把被腳掖好。她這才回過神來,轉過身去問正打算下樓去的嵐姨。
爸爸在哪兒?他知道這事嗎?
雖然昨天晚上淼淼的言語確實過激,但是她現在需要父親的力量。父親偉大而又深沉的愛。
方一鳴替淼淼掖好被子,就又在床邊坐下。冉冉,就站在他的身邊;並肩的時候不是孤獨的。但是,他們兩個人總歸是有自己的生活。
再好的盟友,也會有分歧。
就像現在,冉冉覺得方一鳴迂腐,不忠。但是站在方一鳴的立場來想,他不能就這樣放任淼淼,不管不顧。
誰對誰錯,又怎麼能說的清楚呢?對錯原本沒有特定的界限,就想黑白永遠都沒有清晰的那一天。
這個時候,他的聲音是低沉婉轉的。是一首哀怨淒涼的挽歌,挽歌最能霸占人的記憶。
不用問了,他跟我父親去了煙草公司;沒個一時半會是回不來的。
冉冉沒有答話,黎元洪去了煙草公司;他打心底裏是瞧不上冉冉的,就算冉冉再優秀,有些事情也隻能是黎沐去做。
她那些計策或許是萬無一失的,但是她現在真的是連半點機會都沒有。她以為,黎元洪昨晚說的都是氣話。
父女間的嫌隙終是生下來,她以為她跟黎元洪永遠不會有這麼一天的。即便是黎沐,淼淼都有可能,唯獨她這個嫡女是不會有的。
現在看來,什麼嫡女之類的全是混話。招搖撞騙才拿出去炫耀的身份,她自己也看不起了。
方一鳴見她沉默,也不好在繼續說些公務上的事情。昨天晚上,黎家發生的大小事情他還是知道一些的。
冉冉,心緒不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方一鳴,你為什麼這樣對淼淼?隻是因為你的職責嗎?還是你覺得,你隻有這樣做心裏才會好過些。
冉冉還是對他剛才的舉措不滿,方一鳴會這樣做,隻是對淼淼的同情。絕非什麼真情實意,也並非愛情。
所以世間,並非所有的感情都有回報。也並非所有的愛情,都能得到回應。這些得不到回報的,得不到回應的,都統稱一廂情願。
冉冉對沈映年;方一鳴對黎沐;林毅對冉冉;全都是一廂情願。隻有黎沐跟沈映年才得意長久;而淼淼跟陸元,因為身份的差距,是不被人看好的。
方一鳴看重臉麵,冉冉在眾人麵前這樣問他,讓他尷尬不已。他有些憤怒了,忍著沒有發作,隻是回她。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縱使我對黎沐有情義,就可以撂下她來不管麼?我也是無可奈何,你若要這樣想我,權當我看錯你了。
危文繡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一把推開冉冉在淼淼的身旁跪了下來。淼淼還是那副樣子,偶爾夢囈幾句,卻又聽不大清楚。
在方一鳴的麵前,她極力保持端莊的姿態。她手臂上景泰藍的鐲子跟鎏金的鐲子,敲在一起發出悅耳。
在方一鳴的麵前,想要盡量的展現慈母的一麵。但是方一鳴是見識過她詭計的人,也知道她向來跟黎沐不睦。
方一鳴立即站起來,恭敬謙卑的向她行禮。說的都是一些疏遠至極的客套話,他跟她本來就不親近。無需裝作親熱的樣子,讓她得寸進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