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校的差異就讓他在起跑線上矮了一頭。還好他還不算笨,考上了重點中學實驗班,但是實驗班大多來自各個重點初中。這些生長在錢罐子裏的孩子加上聰明的頭腦足夠讓他們在那裏立足。自然有錢,學校就好,成了必然的邏輯。一度自卑讓思哲在高中的心理受到過強烈打擊。這種自卑又變化成冷漠。
他開始抱怨社會。但還好敏感的性格養成了他思考的習慣。他開始大量涉獵哲學和藝術的殿堂。這讓他後來在新概念作文大賽中獨占鼇頭。這是錢買不來的,卻不得不說是錢造成的。混到今天這種慘象,思哲不由得又想起唯一值得自己自豪的穆雨。她在家裏做什麼?這種強大的思念似乎愈演愈烈,使他迫不及待地想趕緊回家看看。
負責他工作分配的是社裏比較資深的老年編輯宋老師,年紀大約在五十的邊緣,女性,頭發雪白雪白的,不摻一點黑色,臉上的皺紋很不明顯,好像隱藏在了臉上自然的弧度中,更沒有色斑,皮膚保養得也不錯。
思哲曾經校對過她的一篇稿子,有點女人三十的味道,嫵媚卻不失沉穩,語言凝練,簡捷,準確而且形象,給讀者展現的是一個地地道道的都市女性。慷慨大方,除了別人用的上她的社會關係,她都毫不吝惜,推薦了一大批的文學新人(社裏麵很多編輯都是她推出來的)以外,經常做好吃的往社裏帶,或者請大家喝咖啡,吃冷飲,更照顧思哲,知道他年紀小,十八九的大男孩血熱,經常就給他開小灶,趁人不注意,就從外麵捎冷飲回來給他,而且好幾次都是哈根達斯,思哲有時候都舍不得吃,想留著拿回家給穆雨,對於宋老師的恩情,也自是不必說。
宋老師為人很隨和,如果光看談吐和性情,根本看不出年齡在她身上的任何痕跡,唯一讓思哲不解的就是雪白的頭發。宋老師也經常跟他開熟人之間的玩笑,後來才得知,宋老師的頭發是染白的,宋老師說,過陣子心情好點了,不再因為年齡發愁了,就染成葡萄紫,她自己經常這樣,在老與不老之間與自己較量,然後發現,老與不老之間,人漸漸就老了。
這讓思哲這個大小夥子都讚歎不已,從她身上,思哲學會了不少行裏的事情,更多的是怎麼麵對這個瘋狂荒誕的社會。老人總是有獨特的經曆,他們的故事就好像百科全書,什麼都有,內容豐富,而且意見中肯,年輕人也是在這種猜疑和肯定中,逐漸學會做人的道理。叛逆期的年輕人,宋老師說,她最欣賞。偶爾思哲校對錯誤或者幹脆忘記校對的稿子,她都會主動攬下來。後來思哲幹脆就直接叫宋姨了,既親切,又能讓宋老師感覺到年輕的氣息。
當思哲真正把青春拿到社會上開始殘忍地打磨之後,才切身意識到錢是需要一分一分地賺,但是花起來卻是一百一百地花。曾經自己住校的日子裏,每周一百元錢並沒有讓他滿足。看著同學隔三差五的換名牌,看著同學坐著飛機在中國上空招搖過市,他真的心理有些不平衡,但現在那一點點埋怨好像都熔化在社會這個煉鋼爐裏,然後逐漸冷卻,凝固成感激。他感激父母省吃儉用省下來錢讓他在學校大手大腳。父母有義務讓孩子受教育,但是他們沒義務省吃儉用,沒有義務克製青春,用健康和幸福換金錢給孩子亂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