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一鬥詩百篇①,長安市上酒家眠②。天子呼來不上船③。自稱臣是酒中仙④。(鬥酒百篇,言白之興豪而才敏。吳論:當時沉香亭之召,正眠酒家,白蓮池之召,扶以登舟,此兩述其事。酒中仙,兼述其語。)
①《新唐書》:李白,興聖皇帝九世孫。天寶初,至長安,往見賀知章。知章見其文曰:“子謫仙人也。”言於玄宗,召見金鑾殿,奏頌一篇。帝賜食,親為調羹,有詔供奉翰林。白猶與飲徒醉於市,帝坐沉香亭子,欲得白為樂章。召人,而白已醉,左右以水頮麵,稍解,援筆成文,婉麗精切。帝愛其才,數宴見。範傳正《李白新墓碑》:玄宗泛白蓮池,公不在宴。皇歡既洽,召公作序。時公已被酒翰苑中,命高將軍扶以登舟。《史記?淳於髡傳》:“臣飲一鬥亦醉。”《墨子》:周公朝讀百篇。
②《晉書》:顏延之為始安郡,與淵明二萬錢,悉送酒家。
③“錢箋”被酒不能上船,故須扶掖登舟,非竟不上船也。舊注以船為衣領,不上船是披襟見帝,大謬。王浚表:“先臣一日上其船。”④王績《醉鄉記》:“中國以為酒仙。”
張旭三杯草聖傳①,脫帽露頂王公前②,揮毫落紙如雲煙③。(旭書為人傳頌,故以草聖比之。脫帽露頂,醉時豪放之狀。落紙雲煙,得意疾書之興。)
①《舊書》:吳郡張旭善草書,好酒,每醉後,號呼狂走,索筆揮灑,變化無窮,若有神功。《國史補》:旭飲酒輒草書,揮筆而大叫,以頭搵水墨中而書之,醒後自視,以為神異。《金壺記》:旭官右率府長史。《漢書》:朱博案上不過三杯。王愔《文章誌》:後漢張芝好草書,學崔杜之法,韋仲將謂之草聖。
②《古樂府》:“少年見羅敷,脫帽著帩頭。”《後漢?西域傳》:莫不露頂肘行。李頎贈旭詩:“露頂據胡床,長叫三五聲。”
③高允《征士頌》:“揮毫頌德。”宗欽《贈高允》詩:“彈毫珠零,落紙錦粲。”潘嶽《楊荊州誄》:“翰動若飛,落紙如雲。”高彪詩:“抗誌淩雲煙。”
焦遂五鬥方卓然①,高談雄辯驚四筵②。(談論驚筵,得於醉後,見遂之卓然特異,非沉湎於醉鄉者,此詩參差多寡,句數不齊,但首尾中腰,各用兩句,前後或三或四,間錯成文,極變化而仍有條理。)
①袁郊《甘澤謠》:陶峴,開元中家於昆山,自製三舟,客有前進士孟彥深、進士孟雲卿、布衣焦遂,各置仆妾,共載遊山水。《滑稽傳》:淳於髡曰:“朋友交遊,私情相語,飲不過五六鬥,竟醉矣。”《漢?元帝紀》:“卓然可觀。”
②庾信詩:“高譚變白馬,雄辯塞飛狐。”謝瞻詩:“四筵沾芳醴。”此條師氏所引口吃之說,亦屬妄撰。
蔡絛《西清詩話》:此歌眠字、天字再押,前字三押,古未見其體。叔父叔度雲:歌分八篇,人人各異,雖重押韻無害,亦周詩分章之意也。
唐汝詢曰:柏梁詩,人各說一句,八仙歌,人各記一章,特變其體耳,重韻何害。
王嗣奭《杜臆》曰:此係創格,前古無所因,後人不能學。描寫八公,各極生平醉趣,而都帶仙氣。或兩句,或三句、四句,如雲在睛空,卷舒自如,亦詩中之仙也。
吳見思曰:此詩一人一段,或短或長,似銘似讚,合之共為一篇,分之各成一章,誠創格也。
舊刻《分類千家注》多載偽蘇注,大概以杜句為主,添設首尾,假托古人,初無其事。蔡傅卿編年千家本削去,最快。前輩如邵二泉、焦弱侯,多為偽注所惑。後來《五車韻瑞》遂引作實事。張邇可《會粹》又本《韻瑞》,且於附會古人處妄添某史,可謂巧於緣飾矣。近日吳門所刻《庾開府文集》亦誤引偽注,沿訛不覺,亟當正之。此篇所引偽蘇注數條,概從芟卻,不使惑人。
《容齋隨筆》曰:此詩樂聖避賢,乃引李適之詩語。別本誤以“避賢”為“世賢”,絕無意義。“世”字又犯太宗禦諱。《秦州雨晴》詩雲:“天永秋雲薄,從西萬裏風。”謂秋天遼永,風從萬裏而來,可謂廣大。而集中作“天水”,此乃秦州郡名。若用入此篇,其思致淺矣。《和李表丈早春作》雲:“力疾坐清曉,來詩悲早春。”正答其意,而集中作來時,殊失所謂和篇本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