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鐵路建設與施工
●韓杼濱堅決地說:“不行!不能拖到那時候。我告訴你,現在形勢非常逼人,越來越逼人。不能到7月份,一定要想法再提前,哪怕提前一天也是好的。”
●鐵四局局長張玉琨當機立斷:“軟土路基列為全局工程重中之重,各處要派最好的車輛、最得力的幹部增援,務必決戰決勝。”
●孫永福對餘文忠說:“餘指揮長,岐嶺隧道就交給你了,如果按時貫通它,你們就是曆史的功臣。”
● 鐵路建設與施工修建北京至任丘段
1992年9月25日,中鐵三局局長郭守忠接到中國鐵道部工程總公司通知:
經過慎重研究,考慮了各方麵的條件和因素,京九鐵路北京到饒陽共189公裏的線路交由鐵三局承擔修建。時間緊迫,希望鐵三局進入狀態。
鐵三局的人一時激動得不知所措了。因為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這麼多的任務竟然被他們拿到了。
局領導粗略算了一下,他們拿到的任務,占了全線總長的十分之一還要多,這比鐵三局曆史上投資量最多的1985年還多出了五六倍。
這對於鐵三局來說,真可以說得上是絕處逢生了。
1991年6月14日,郭守忠在剛剛被宣布任命為鐵三局局長後,他起身講了一番話:
從今天開始,我當了代理局長。我知道自己身上壓的是一副什麼樣的擔子。現在,大家都盼著效益好,我非常理解。但是我郭守忠不是開銀行的,錢到處都有,我們怎麼去掙?還是靠大家。我說這個話不是推卸責任,我的責任也推卸不掉。我是真心地說,我不會有什麼讓人感到吃驚的大本事,不會像孫悟空那樣神通廣大,我幹好工作的第一條就是依靠大家。
郭守忠就這樣,坐上了局長的位置。他對所到的單位有些擔心,擔心的原因很簡單:鐵三局正處於空前艱難的處境。
鐵三局是鐵道部基建隊伍中一支老牌隊伍。截至1991年,全局僅在職職工就有46萬人,這還不包括13萬離退休人員。從1985年鐵三局的事業達到頂峰後,就一路下滑,甚至跌入了穀底。
郭守忠一接過局長的任命書,他的心裏就一直憂慮。而且更讓他焦心的是,8月10日,郭守忠剛上任50天,路上出了車禍,他的腳腫了,頭也破了,流血不止,當晚包紮好。而到了2時,郭守忠還沒睡實,就被電話叫醒了。
郭守忠拿起電話,就聽到鐵三局黨委書記張好誌對他說:“老郭,告訴你個情況。”
郭守忠當時就覺得心裏一緊,他接著往下聽。
“寶中線那邊出事了。”
“什麼事?”
“廟台子隧道塌方了。”
“埋了幾個?”
“23個。”
郭守忠連夜趕回了局機關,火速乘火車趕往寶雞處理後事。這次,搶救出14人,有9人遇難。
1992年4月,郭守忠作為一局之長,他必須有承上啟下的作用,及時將局裏的情況和發展構想向部裏彙報,而部裏的精神和意見又必須及時向局裏傳達。
郭守忠就這樣在上傳下達的過程中,慢慢地發現,國家正在痛下決心,要大力修建鐵路。具體地說,他清楚地感覺到,國家想投資修建的鐵路有寶中線、南昆線、蘭新複線、浙贛複線等。
而在這些鐵路中,郭守忠意識到,其中最恢宏、最浩大、最讓他心動的,就是京九鐵路!
郭守忠知道,京九線全長2000多公裏,不僅是一條高標準、高質量的大幹線,而且它要鋪設相當一段的雙線。這對於基建隊伍來說,是一場大仗、惡仗、硬仗,但同時,它也是一個難得的承建機會。
郭守忠被這個機會刺激著,他終於忍不住撥通了鐵道部計劃司副司長楊海長家裏的電話。
楊海長說:“一猜就是你,有事嗎?”
郭守忠說:“打電話就一定要有事呀?沒事我們就不能找部領導聊聊嗎?”
楊海長罵他:“誰是領導?你才是大領導呢,統率著幾萬兵馬,一揮手就是旌旗遮天蔽日,鐵甲三千。嘿嘿,那個威風啊!算了,你別繞彎子了,明著說吧,要我們辦什麼事?”
郭守忠說:“豈敢豈敢,我們是基層來的,你們是天子腳下坐著的,我們能和你們多聊聊,三生榮幸哪!哎!我說楊司長,有沒有什麼消息?”
“什麼消息?”
“你心裏有數。”
“你是說京九?我實話告訴你吧,基本上說已經定下了。”
“真的?”
“當然是真的。”
“哎喲!我的楊司長,你可別逗我,你知道我的心髒不好。”
“我逗你幹什麼?你看你這個人,整天盼著京九京九,現在真盼到了你又不相信。”
楊海長聽電話那頭沒聲了,他也真有些著急,他大聲喊著:“老郭,喂,喂,你怎麼啦?”
楊海長叫了好幾聲,郭守忠才回過神來,他真心回答:“沒事,沒事。楊司長你說你的,我在聽。”
打完電話,郭守忠心裏再也無法平靜了。
郭守忠又苦苦等待了幾個月,終於等來了京九這頓讓鐵三局起死回生的“大餐”。
11月1日,鐵三局京九鐵路指揮部在河北霸州成立,指揮長郭守忠,副指揮長郭長江。
郭長江打開地圖看著,在地圖上,黃村到饒陽這189公裏隻是很短的一小段。
但是,當郭長江在金色的秋天驅車行駛在這段線路上時,卻發現那是一片廣闊的大平原,當他放眼望去,東方天際的朝霞正映著他的雙眼,這片平原溝渠縱橫,村村阡陌相連,道路結成交通大網,一路平坦順暢。
郭長江心裏有數了,他產生了一個大膽的計劃。
11月8日,郭長江突然下令:
限期10天,宣布開工!
工人們都覺得不可思議,他們都覺得郭長江是在開玩笑。
因為按照常規,隊伍施工首先要進入現場,然後要蓋宿舍,蓋生產房屋,要等待各種機械設備開運進來,要和農民談土地的征購,談房屋的拆遷和賠償問題等等。
而現在,什麼都還沒有做,隊伍沒有,機械也沒有,宿舍還沒有蓋,甚至大家手中還沒有拿到圖紙。
有人找到郭長江,讓他不要拿天方夜譚來放在京九鐵路上,作為一個指揮員,怎麼能不顧主客觀條件而隨心所欲呢?
但郭長江毫不鬆懈,他鐵了心:命令堅決不改。
因為郭長江心裏清楚,中國是一個講究條文和等級的國家,而且每次行動都是部門眾多。所以在當前的體製下,好多的事情都絕非哪一個人或哪一個部門能夠單獨解決的。
所以,郭長江意識到,一旦陷入地畝征購、房屋拆遷、資金等問題中,施工單位有時就隻能到處協調解決那些雜事,就會陷入被動。
郭長江想,這就必須要有一種很有影響的力量,來催促施工盡早進行。
而一般情況下,這種有影響的力量多是來自上麵,像國務院或國家計委的什麼規定,甚至鐵道部的一紙電文也相當有效。
但中國如此之大,領導決策又需要千頭萬緒的會議,那就會使這種力量衰減,於是原本幾天就可以辦好的一件事往往要拖上幾年。
京九鐵路是等不得的。
當時的京九鐵路大環境是,國家已經拍板決定了,鐵道部態度也很堅決,那就是要用最快的速度和最好的質量完成修建這條鐵路。
但是,由國家計委立項的程序還沒有完結,而鐵道部京九辦公室也還沒來得及成立,統一的指揮中樞並未形成。
地方政府雖然都早已經接到了國務院、國家計委下達的支持京九鐵路建設的批文,但至於怎麼支援,支援的力度要多大,都還沒有個定數,大家都在觀望中。
郭長江明白,其他地段和單位都可以等,唯獨鐵三局不行,因為他們是京九鐵路的龍頭,必須最早幹完,否則,列車哪一天才能開到香港?
郭長江認為,再進一步考慮,一旦開工,才能促使那些還陷入繁雜事務中沒法把精力集中到京九建設的人盡快脫離出來,才能使一切支持、關懷和幫助更能具體到施工的環節中去,也才能盡早在實踐中發現問題,解決問題。
郭長江出於鐵三局的切身利益考慮,早開工對於具體的施工隊伍來說更具有意義,早開工能使他們盡早搶占先機,冬季是華北大平原施工的最佳時節。一旦放過這個最佳季節,等幾個月後雨季來臨,數千名職工都將在困難的環境中施工,那時很可能一步被動將變為步步被動。
郭長江為了保證10天後如期開工,他還下令成立了5個分頭行動小組:
一是地畝組,負責與地方政府協商征購土地的工作。郭長江的要求是,在189公裏的地段內,鐵路修到哪裏,哪裏的土地必須騰出來,房屋必須立時拆遷。
二是圖紙組,負責到鐵三院去催要施工圖紙,用什麼手段都行,反正要保證圖紙及早拿到施工人員手中。
三是慶典組,負責大造輿論,力求把鐵三局已經開工修建京九鐵路的消息傳得越遠越好,動靜整得越大越好,不僅讓老百姓都能知道,而且要讓領導幹部都知道;不僅要讓鐵路職工知道,而且要讓地方政府知道。讓人們把思想盡快集中到支援京九鐵路上來。
四是財務組,要借慶典組製造開工輿論之勢,抓緊機會把資金要出來。
五是開工組,首先要選擇一個具有代表意義的起點,做好各項準備工作,要讓所有的人都看到,我們鐵三局真的開工了,並非是虛張聲勢。
11月14日,在郭長江不講“情麵”的命令之下,各項準備工作已經基本就緒,14棟活動板房也全部蓋起來了。
11月18日,開工典禮在永定河特大橋工地上如期舉行。
這天,鑼鼓喧天,群情激奮。10時30分,在山呼海嘯一般的掌聲和歡呼聲中,郭長江大步流星地走上講台,宣布:
京九鐵路永定河特大橋正式開工!
轟轟烈烈的京九大會戰拉開了序幕。
京九線首站是北京西客站,就坐落在北京的風景區蓮花池畔。
1993年1月,韓杼濱向中共中央、國務院立下軍令狀:
1995年底鋪通京九全線!
1993年4月,鐵三局線橋總隊在黃村建造起軌排生產廠。7月,鐵三局舉行京九鐵路鋪軌慶典。
黃村是京九鐵路的起點,因此鐵三局的向南挺進,實際上已經宣告從北京向香港九龍方向的京九鐵路鋪軌已經正式開始。
從這一天起,京九沿線的人們將會看到,京九鐵路在一天天地逐漸成型。
鐵三局按照計劃,鋪軌每天必須保質保量地向前進行,整個鋪軌共分為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的具體目標就是:
1993年底一定要將鐵路鋪到霸州。
所以,鐵三局全體職工風雨無阻,嚴格按照計劃施工。局裏還訂下規定:誰耽誤一天鋪軌,罰款3萬。
當時,除了鐵三局他們自己心裏有數,幾乎所有人都不相信他們的計劃能夠實現。
有一天,開工組組長許昌齡到霸州市聯係工作,霸州市好幾個工作人員幾乎都問了同一個問題:“聽說你們要在年底把鐵路鋪到我們這裏?”
許昌齡說:“是啊。”
“不可能吧?”
“為什麼不可能?”
“你自己清楚,別說鋪鋼軌了,有好些地方就連路基還沒有壘起來呢。你實話告訴我們吧,你們是不是在虛張聲勢?”
“這是什麼話,我們敢拿著京九鐵路這麼大的事開玩笑嗎?”
對方這時故作高深地笑了,然後對許昌齡小聲說:“你就裝吧,現在什麼事不來點虛的能行?”
許昌齡不再回答他們了,他已經覺得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鐵三局在這一年中要鋪3條線,京衡段從黃村向南鋪;菏商段從商丘向北鋪;第三條線是山西的候月線,這條線1992年就開始鋪了,已經鋪了一半,京九鐵路一開始,就留下了一部分力量在繼續幹。
黃村站作為京九線的龍頭,是重中之重。因為如果龍頭揚起了,對整個工程都是極大的鼓舞。
偏偏他們鋪這段線路的時候,正是鐵路基建全麵大上的高峰時期,各種材料非常缺乏。不僅缺軌、缺枕、缺梁,甚至連連接鋼軌的魚尾夾板都很缺。
大家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又不能等著,他們隻好等鋼軌鋪好以後,先把鋪軌機和架橋機開過去,再組織人把魚尾板卸下來繼續擰到前邊去。
大家就這樣一段一段地往前鋪過去。
從黃村到霸州雙線一共要鋪89公裏。
1993年12月23日,鐵三局已經離霸州不遠了,如果按照預定計劃幹下去,他們應該還有8天,這已經不寬鬆了。
但這時,大家卻突然接到局指揮部的命令:
3天內必須鋪進霸州。
大家一聽全愣了,鋪軌可不是拔起腿來就跑著走的,何況還要架橋。但沒有辦法,大家隻有拚命幹活。
鐵路上的人都說:
鋪架工人三件寶,草袋飯盒破皮襖。
這是因為,鋪軌的時候,工人們跟著鋼軌越來越遠,根本不可能再回駐地吃飯,所以飯都是由專人專車運到工地上來的。
火車送完飯就返回去,這一來一去,少則幾十分鍾,多則一兩個小時,大家就全帶個草袋子,往地上一鋪,再用破皮襖往身上一蓋當被子,抓緊時間就地睡覺。
1993年12月26日,距離許昌齡和那幾個人對話的1993年7月25日,剛剛過了5個月時間。
霸州的清晨是寂靜而略顯神秘的,但當地的人們清早起床時,誰也沒有想到,一輛披紅掛彩的火車頭突然出現在霸州那剛剛破土動工的火車站外。
司機拉響了汽笛,整個霸州的人都在這一刻聽到了京九鐵路上火車的汽笛聲,從此,霸州結束了沒有鐵路的曆史。
鐵路進入霸州以後,當地政府聯合鐵三局召開了一個慶典大會。
線橋總隊的工人們奉命全部參加!
大家洗了臉,把胡子刮幹淨,都穿戴整齊,喜氣洋洋地排隊去參加慶典。
慶典大會很快就開完了,當地政府又熱情地請大家去參加宴席,結果竟沒有一個人去。因為大家都太累了,一個個就地找地方躺下,酣然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