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生離(1 / 3)

匆匆趕路,一路無話。

這大雨堪堪下了一個多小時,烏雲漸去,天色慢慢恢複了明亮。雨點拍打著雨傘,噠噠聲不絕。

眼看過了三環路高架橋,距離城北收費站已不到一公裏,張信暗暗心喜,加快腳步,恨不得插翅飛到救助站裏。

父子二人正行到一個十字路口處,忽聞西邊路上傳來頻繁的踏水聲。側頭看去,隻見千百個避難民眾聚集在一起,飛速往路口奔來,聲勢浩大。人群中無人打傘,想是都不願甘居人後,撐了雨傘總不免比別人跑得慢些。

張信雅不願跟這些魚龍混雜的人在一起旁生枝節,站在原地弓下身子用兩隻臂膀小心翼翼地護住兒子,降低兒子受到衝擊的概率,等逃難人群過去以後再上路不遲。

豈知,待這數百人奔近十字路口,張信看到有的人神情異常緊張,有的人不斷呼救,有的人慌亂中脫離了大部隊向路口處其他街道奔去。張信放眼望去,隻見這群難民身後有物緊隨其後,卻不是“僵屍”是什麼?

數百隻“僵屍”正在逼近!密密麻麻,擁擠不堪,一時間也數不盡這許多。

落在人群後麵的老人、女人、孩子,開始被“僵屍”一一抓住啃噬,轉眼間血流滿地,尖銳的慘叫聲伴隨著大快朵頤的咀嚼聲,聲聲刺耳,聞之不寒而栗。

正在這時,三隻“僵屍”發現了張信父子,同時伸出爪子,怪叫著向兩人靠攏。張信扔下背包,拔出刀來,扭頭向兒子道:“小望,快走,跟著人群跑,千萬不要回頭!”小張望叫道:“爸爸,爸爸!”張信喝道:“還不快走?再不跑就來不及啦!”

回過頭來,三隻“僵屍”頃刻間已來到了麵前。張信哪敢怠忽,手起一刀,從下而上斜斜刺入一隻“僵屍”的下顎,刀頭餘勢不減,直刺入腦。這“僵屍”撲的倒地,口中鮮血狂噴,扭動不已。耳聽得小張望“爸爸,爸爸”的聲音隨著眾人踏水之聲漸漸遠去,直至再無聲息。張信心中一陣劇痛,如千萬把武士刀在穿刺攪動,眼角一酸,就要掉下淚來,卻不敢回頭。

第二隻“僵屍”撲上前來,張信強忍心中傷痛,手中刀向左用力一揮,斬在那“僵屍”臂彎處。張信滿擬這一刀能斬斷那“僵屍”雙臂,卻忘記了這把刀尚未開封,刀砍到的左手隻是脫臼,軟軟垂下,右手卻五指力張,向張信抓了過來。

同時,第三隻“僵屍”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他身後,五根僵硬的手指搭上了他肩頭,張開大口露出尖牙,就要向他的項頸咬將下去,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張信顧不得多想,雙手緊握刀柄微微側身,從腋下奮力將刀柄撞在第三隻“僵屍”胸口,把它撞開數步,然後借此回刀之勢,迅捷無倫地向前刺出。刀尖立刻洞穿第二隻“僵屍”的咽喉。張信一不做二不休,拔出刀來,轉身斬向第三隻“僵屍”頭部。第三隻“僵屍”還沒反應過來,頭顱就被砸地凹陷下去,踉踉蹌蹌退後幾步,倒在地下,一時間難以起身。那第二隻“僵屍”咽喉被穿透,血流如注,卻站在原地未死,張信上前一刀刺入它眼眶,待它倒地後又回身,雙手反握刀柄,用力將刀尖插入地上第三隻“僵屍”的眼中。

看著躺在地上的三具“僵屍”屍體,他手握武士刀,直挺挺地站在當地,心中悲憤無比,自己一事無成、被妻子拋棄、母親得上癌症,現如今,自己視若性命的獨生子也生生分離,霎時間,隻覺一生勤懇做事、老實做人,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老天爺卻對己如此不公,實在是豈有此理!

昏天黑地之中,看著褐色的鮮血順著長長的刀身一滴滴地流下,他忽然怒氣勃發,再也無法抑製,大吼一聲,挺刀向附近一隻正陶醉在血肉之中的“僵屍”刺去……

亂刺亂殺了一陣,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雨點滴進嘴裏,張信一驚而醒,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渾身濕透,正躺在地上。他隻覺渾身脫力,口幹舌燥,抓起落在身邊的武士刀,支撐著顫顫巍巍地站起。查看四周,隻見十字路口橫七豎八躺滿了屍體,有“僵屍”,也有被咬的老人、婦女、小孩,人人臉上、身上滿是鮮血,活脫脫的一個“修羅場”。

地麵上淌滿了鮮血,紅色的、褐色的,如墨汁滴入清水,與雨水相互交融、散開,最後浸入大地,再也無法分開。

伴隨著侵徹骨髓的寒冷,大雨如醍醐灌頂般落下。張信獨自僵立在屍堆中,顯得格外偉岸,又顯得格外淒涼、落寞。

他任憑雨點重重地擊打在頭上、臉上、手上、身上,洗去沾上的血跡,讓已經渾濁空白的頭腦得到洗滌,心中隻想:“我要找到小望!一定要找到小望!”

過了良久,武士刀上的血汙早已被雨水衝刷得幹幹淨淨。冷雨的刺激,讓他的頭腦也漸漸清醒。他理清思緒,緩緩將刀插入背後刀鞘,默默拾起地上背包背在背上,向著人群逃離的方向,獨自一人沿著三環路邊一步一步追尋而去。

他剛離開,數十個被咬噬的老弱婦孺就陸陸續續扭動著身軀,從屍堆中站立起來,喃喃細語,徘徊四顧。

剛剛的激鬥,讓張信消耗了巨大的體力,這時隻感頭暈目眩,四肢酸軟無力,一路上走一會兒,歇一會兒。

放眼望去,三環路高架橋上依稀堵滿了車輛,空無一人。橋下沿途也停放了不少廢棄車輛,橫七豎八,有的四輪朝天翻轉在路中央,有的開上了街沿,有的撞上了路邊的防護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