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舜年這麼想著。他很高興,他樂了好幾天。
不僅是這麼個事,他該笑該樂的事還有很多。現在好像就隻有他謝舜年該笑該樂的了。他有理由有一百個理由。
“哈哈哈……”去那片林子裏溜鳥時他就在沒人的地方笑了個夠。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對著黑漆漆的屋頂咧著嘴笑了個夠。
這麼些日子,銀洋撈足了。銀洋就如過江之鯽,在春水裏衝水而水上嘩嘩地那麼往謝家流來。業績戴長官也看在眼裏,行動組按既定計劃進行,一絲不苟按部就班,不聲不響地在對方各要害地方都安插了得力的人,那是些尖刀,那是些毒鏢,都插在對方要命處,隻等時機一到就起作用,隻等著調查科戴長官的一聲令下就致人死地。還有那個女人,總算有了個合適的了結。想起那女人,謝舜年心上有些那個,這時候他突然冒出一絲憐憫。
雅晗,這怪不得我,你不死不活的我能怎樣?他想。
我大好的年華不能被你拖累了,就這麼回事,你不該跟了我,你跟了我就隻這麼個下場。他想。
你不能怨我,都是命!他想。
這一天天氣也很好,豔陽高照。他想他該看看那些東西,他該把那份計劃和名單拿出來了,是到了要用的時候。他想他得像串一串珠子那麼把散落在各處的那些尖刀和毒鏢串起來,牽一發而動全局。
他把門關了。
謝宅的人都很識相,隻要謝舜年一關門,就沒人去打攪他,他們不知道大少爺關了門幹什麼,反正他經常關門。兆興老倌說大少爺是讀書人,他怕人吵關了門讀書。管家說是這麼回事吧?這事管家有些吃不準,看書關了門幹什麼?宅院裏本來就安靜得可以,招呼一聲大家都躲得老遠誰吵他?但他還是將信就信,他才沒那麼蠢去刨根究底,管家就是管家,東家不讓管的不管,不該問的不問,不該看的不看,不該聽的不聽,不該要的不要……做管家有一套,這一套管家心領神會。
然後謝舜年把那麵屏風挪開,屏風上有些漆畫,是老太爺留下來的。謝家上下,都覺得那麼個東西在謝宅其實沒沒什麼作用,隻作為一種擺設倚牆而立。殊不知老太爺砌屋時就把許多事情想到了,防盜匪謝家得有一個絕的。他就做了這麼個暗匣,但謝家老太爺老爺苦掙苦熬的沒攢上什麼錢,沒財寶什麼的值錢東西可藏。
沒想到到謝舜年手上卻派上了用場。錢有了,金銀財寶也不斷地來。錢就不說了,金銀財寶就不說了,這份絕密東西放在這暗匣裏安然無恙就比什麼都值。那就是座金山銀山哪。行動正常進行,一舉摧毀匪區經濟命脈,領袖所說三分軍事七分政治,那就是說我謝舜年功勞非常。哈哈,啊哈哈。他這麼想。
他把那屏風挪開,那麵牆就出來了,那“牆”和別的牆沒什麼區別,老太爺把那機關做得天衣無縫,就是舉了燈看也看不出痕跡,何況有那屏風擋著,謝宅沒人知道那秘密,管家不知道連太太生前也不知道。
現在,他把那“牆”弄開了。就那時傅小滿看見了,他沒想到會有人看見,他做夢也想不到。誰會想到屋頂上會有眼睛,屋頂上隻有鳥的眼睛有蟲的眼睛有時候還有四腳蛇的眼睛,可不會有人的眼睛。他怎麼能想到他們家族的秘密在那一刻會被人窺見。他想不到,他背後又沒長眼睛,就是有,也不可能就從那小窗裏看到什麼。
他從容地做著一切,他沒想到那一切都被傅小滿看了個真切。
有時候事情就是這樣,說不清,沒法說清。
他把那份東西拿出來,在那張圖上作了一個標誌。這可能是最後一次在那作標誌了,“驚蟄”行動的最後一把刀插在江口貿易局這麼個要害地方。
謝舜年覺得很滿意,他作好標誌,把那份東西放回暗匣裏。然後合上“牆”,那兒什麼也沒有了。他把屏風挪至原來的位置。屏風上畫有一隻虎,那虎在那束陽光的投射中顯得栩栩如生。
猛虎這要出山了,他想。
虎出山林,威不可當。這正是我謝某啊。他美滋滋那麼想。
他覺得他輕鬆了下來。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現在,他得好好歇歇,這麼些日子他一直把神經繃得緊緊,別人眼裏,大少爺很那個謝掌櫃很那個,揮灑輕鬆從容不迫。他們哪知道他內心的焦慮和緊張。
他得好好歇歇,過個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