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好景不長,辛亥革命後不久軍閥混戰開始,關山又成兵家必爭之地,人民群眾再次受到戰火摧殘。先是“刀客”為患,人們難以安居。辛亥革命後西安隨即光複,駐關山縣丞聞風逃竄,一夥“刀客”乘機而起。這些人主要是一些破產的農民和手工業者,隨身攜帶一把關山打製的刀子作為防身和格鬥的武器。這種刀子長約三尺,寬不足二寸,刀背劍首,可刺可砍,十分鋒利。“刀客”們成分複雜,良莠不一。有的逛廟會、下賭場、當保鏢、販私鹽、闖關卡,蔑視官府,行俠仗義;有的則攔路搶劫、破門入戶、殺人越貨、魚肉鄉裏、無惡不作,百姓苦不堪言,恨之入骨。時在西安的同盟會員郭自興聞訊回鄉,聯絡地方知名人士,組織丁壯百餘人,利用關山逢集之機,緝捕“四名刀客”,在四個城門外處決。一天內連斬四惡匪,群眾拍手稱快,奔走相告,“郭自興殺四門”的佳話不脛而走。

民國五年(1916),軍閥混戰開始,渭北戰事不斷,關山再度陷入災難。竊國大盜袁世凱的走卒陸建章禍陝多年。1916年胡景翼富平兵變後陸建章被迫離陝,投機分子陳樹藩竊取了護國戰爭勝利的果實,督辦陝西軍務。陳在陝排斥革命黨人,培植私人勢力,力盡盤剝搜刮之能事,陝人切齒而恨之。1917年12月,高峻、耿直、郭堅首舉反陳大旗。緊接著,曹世英、胡景翼在三原組織靖國軍對陳作戰,久攻西安不克而退據渭北。1918年4月,陳樹藩勾結河南軍閥劉鎮華的鎮嵩軍入陝,由渭南渡河北上,矛頭直指關山。陳將指揮部設在關山以東七華裏的張店村,沿尖角、付馬、南北良村、喬家、南宋、野趙、東樊、田市,直至渭河北岸,布軍三四十裏。與此同時,靖國軍的郭堅駐防羌白,高峻據守關山,楊虎城、王祥生駐軍鎮東北的青寺、界坊,嶽維峻、董振五、鄧寶珊、李虎臣、康振邦等部駐關山西南的炮張、察李、相橋等地。兩軍對壘,劍拔弩張。4月下旬,鎮嵩軍向青寺、界坊猛攻,企圖抄後路包圍關山。楊虎城、王祥生嚴防死守,英勇奮戰,使敵軍寸步難進。後在靖國軍各路人馬的增援下,陳劉之軍大敗,竄到渭河南岸,楊虎城駐守關山。戰事暫平,靖國軍在櫟陽開會祝捷,於右任吟聯一副,悼念陣亡將士。其聯曰:“百戰功高魂魄歸隨秦塞月;三軍淚墜哭聲欲撼櫟陽城。”由此足見這次戰役之慘烈。1926年春,劉鎮華再度入陝。已被國民革命軍收編的麻振武叛附劉軍,率部直逼關山,與李虎臣部激戰後終占關山鎮城;其部200餘人駐在城內,野蠻粗橫、無惡不作,人們至今對其餘恨未消。1926年11月,西安解圍,麻振武部被趕出關山。

在以上多次戰鬥中,關山人民深受其害,生產受到極大破壞。靖國軍在政治上支持孫中山革命政府,有一定的進步性,但其部下成分複雜,軍風軍紀實在不敢恭維。麻振武、劉鎮華、陳樹藩的軍隊則與土匪無異,燒殺搶掠無所不為。戰爭期間,各派軍隊拉鋸般地來往於關山地區,糧餉草料就地征發,派夫拉差無日不有,群眾房屋家具不是被充作工事,就是被士兵燒火做飯,生命財產毫無保障。鎮城內房屋店鋪被毀者過半,店鋪倒閉、商賈逃離,到處殘垣破壁;城外的青寺、界坊、張店等村更是被毀殆盡。十多年間,關山人民飽受軍閥混戰之苦,無不企盼雲破天晴,日出東方,能過上平安而幸福的生活。

四縣之交的文化名鎮

關山的群眾文化源遠流長,豐富多彩。由明至今關山一直是馳名百裏之外的文化名鎮。

群眾文化首推鑼鼓。這裏的各村各堡差不多都有鑼鼓,數關山城內的最負盛名。鼓用上等牛皮蒙就,高可1米,直徑三尺有餘,配以大鑼大鈸,常以十多人圍敲。其聲音時而鏗鏘有力、威武雄壯、直衝雲霄,有如山搖地動,令人熱血沸騰;時而若泣若訴,仿佛流水清風,使人心曠神怡。逢年過節、婚嫁喜慶都是敲鑼鼓的最佳時節,根據不同場合與對象選擇相應的曲調。其鼓曲有“三戰呂布”、“堆子調”、“南瓜蔓”、“架子鼓”等。

另一種敲法就是“跑騾車”,此鼓更為絕妙。大鼓緊於車中,執鑼鈸者圍坐四周。擊手多束衣緊腰,頭戴纓花,颯爽英姿。四匹壯騾拉車,梢三轅一,額綴彩纓,脖係串鈴。馭手必選精壯後生,緊衣緊袖,身手利索,頭裹白毛巾,腳蹬輕便靴,手執長鞭,鞭頭係紅,鞭杆裝彩,英俊而威武。禮炮鳴過,鞭揚長空,似蛇如龍。那牲靈如通人性,聞鞭而奮蹄,昂頭嘶鳴,先徐後疾,直至飛奔。同時,鑼鼓驟起,歡聲雷動。鑼聲鼓聲串鈴聲,笑聲叫聲歡呼聲,聲聲不斷,溢滿街巷。車到路直人稠處,必有幾個頭紮白毛巾,身著黑坎肩的年輕後生從人群裏竄出,忽地騰身上騾,雙手力擊騾背,不停地翻騰轉身,打著呼哨。四頭牲靈口吐白氣,四蹄騰空,如飛一般。到了轉彎處,馭手腳手並用,執轅甩鞭,身輕如燕,隻見人車稍傾,速度不減,飛馳而過,有驚而無險。圍觀者無不咋舌瞠目,驚歎不已。如遇數車比賽,更是雄偉壯觀,刺激絕倫。此種騾車需要選車調騾,難度大、危險多,僅在迎親、比賽、歡送參軍入伍者時才耍,近幾年來很少再見。

還有一種敲法就是“蹩鼓”。此敲法融鑼鼓、武術、舞蹈於一體,由清末關山城內的冉恒升引進並豐富充實。大鼓捆於木架之上,拴上繩索,套以頭尾飾花之健牛。鼓手少許化妝,束腰緊袖,身柔如猿。鼓槌頭係以彩綢,敲擊起來燕飛蝶舞,如虹如霓。蹩鼓常用鼓曲有“雙鞭”、“八仙過海”、“三戰呂布”、“太平歌”等。隨著鑼聲鼓點,鼓手要翻騰挪躍、屈蹲蹬閃,時而鼓上,時而鼓下,時而躍鼓而過,時而繞鼓而轉,做各種舞蹈和武術動作,其名稱有“回頭望月”、“轉身包腳”、“鼓上斤鬥”、“鷂子翻身”等,場麵恢弘熱烈,催人奮進。觀者如堵似潮,擊掌歎之,歡聲衝天。此鼓多於年節、豐收、喜慶時耍之,表現了關山人勇敢、剽悍、粗獷的秉性和企盼人壽年豐的美好願望。1985年,“蹩鼓”參加臨潼縣春節調演獲獎,同年被中央民間歌舞研究室錄像錄音,市電視台先後播出多次,頗受人們好評。2006年,蹩鼓申報了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

除鑼鼓外,還有芯子走馬,此則表現了關山人的聰明、智慧和機巧。抬芯子亦稱“鬧社火”,其藝術性之高,包容之廣,技巧之精,堪稱群眾文化藝術之最。芯子當推關山城內的最為有名,南北二街各為一體,兩隊芯子你先我後,確讓觀者大飽眼福。芯子裝飾必須安全第一,講究爭奇鬥巧,以巧為勝。其核心部分是鋼鐵製件,由能工巧匠選上等好材精心打製,成形後穿於方桌之中心,下墜以磨盤鐵石等重物,以防側傾。芯件外飾各色綢緞和花布,內設多種精巧機關。各式人物或立於槍尖傘頂,或坐於刀柄劍身,或懸於細線樹枝之下,或跪於柳梢桃花之上。外人觀之,命懸一線,危險異常,匪夷所思,實則是物、人、力的巧妙結合,極少失手。方桌四周緊以木椽鐵棍,啟動時由多人抬起,徐徐前進,故曰“抬芯子”。配合芯子演出的還有高蹺、小蹺、鑼鼓、馬故事、車故事、血故事等。十二時左右,芯子裝好待發。幾聲禮炮響過,鬥子旗迎風招展,前邊開道,社火隊緊跟其後,平穩前進,常常綿延數裏不絕。扮飾內容常有《鍘美案》、《遊西湖》、《孫猴盜扇》、《三娘教子》等傳統劇目,也有《梁秋燕》、《除四害》、《計劃生育》等現代戲曲。立芯子者多為小孩,扮相俊美,衣著鮮亮,遊於空中,或嬉或笑,或嗔或怒。觀看者雖人有百口,口有百舌,而不能描其一處;人有百手,手有百指,而不能指其一端。芯子過處,人山人海,水泄不通,鼓響炮鳴,歡聲不絕,整個鎮城都沉浸在喜慶歡樂之中。

芯子白天抬,走馬則在晚上耍。蘇趙、青寺、戴家等村走馬久負盛名,其內容有獅子、旱船、走馬、腰鼓、秧歌、大頭和尚等。場子必選寬闊之地,粗繩係樁圍成大圓,徑達四五十米。開口處高搭彩門,門上遍插各色彩旗,幾盞大汽燈懸於高空,照得全場如同白晝。開場鑼鼓過後,引獅人縱身躍入場內,打一陣小紅拳幹淨利索,觀眾拍手叫絕。之後,兩隻雄獅翻滾入場,跟著引獅後生的各種動作,搖頭擺尾、前撲後坐、打滾騰躍、張牙舞爪,直至叼到引獅者手中的小繡球方才作罷。突然,鑼鼓驟停,雙獅退出,滑稽戲開始。表演者頭戴碩大的和尚麵具,反穿皮襖,腰別佛甩,手數念珠,神態滑稽,憨得可愛。柳翠則裝扮妖豔,碎步輕盈,眉來眼去暗送秋波。二人配合默契,舞之蹈之,打之鬧之,嗔之喜之,極盡挑逗勾引和嬉戲之能事。看得觀眾無不捧腹大笑,前仰後合。嬉戲剛完,號子聲中飄出幾條小船,倉內端坐妙齡少女,旁有老船公把槳劃船。燈光高照下輕舟蕩漾、漁歌互答、絲管齊奏;觀眾仿佛置身其間,如癡如醉,若夢若幻。小船退場,走馬開始。突然,鑼鼓大作,三聲炮響,人喊馬嘶,如同天裂地陷,兩支馬隊魚貫而入,列隊亮相後,一字兒擺開,名曰“長蛇陣”。馬上兵將個個精神抖擻,手持長短兵器,虎視眈眈,如臨大敵。幾十名馬排子呼嘯一聲,風馳電掣般繞場一周,然後單劈、雙劈、滿劈、十字劈,生龍活虎,強悍矯健。燈光下,場內變幻著各種隊式,計有“剪子交”、“福壽圖”、“跑四門”、“扭門卷”“單辮蒜”、“裏樂城”、“外樂城”、“線板子”、“卷席”等等,五花八門,散而不亂,齊而不死。萬餘觀者眼花繚亂,如臨戰場,無不擊掌而叫絕。

群眾文化的另一個重頭戲就是自樂班和業餘秦腔劇團。解放前,關山城內、付馬、南房、喬家、蘇趙等村均有自樂班和曲子班,多於農閑和婚嫁時演唱。農業合作化後,關山城內組織了業餘劇團,最盛時達八九十人。大家農閑時晚上排練,年節時搭台演出,演出多在關山戲園。園有戲樓,築於高台之上,三間一大拱,進深二丈有餘,解放前西安的三義社、易俗社、集義社等曾多次來此演出。劇團琴師李德賢吹得一手好長號,開演前必吹無疑,人稱“漲號”,聲如雷鳴馬嘶,穿雲破霧直衝天際,可達十裏開外,於關中東部堪稱一絕。馮承信人稱“九歲紅”,七八歲即唱紅渭北。劇團除演折子戲外,還排有《鍘美案》、《忠義俠》《四進士》、《遊龜山》、《沙家浜》、《智取威虎山》等多個本戲,曾多次到韓城、臨潼等地演出,在方圓頗有影響。演出前必貼“戲報”,幾十裏外的群眾如潮水般湧向關山,戲園內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動輒可達幾萬。其熱鬧程度絕不亞於趕集過大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