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們所倡導的不是脫離曆史實際的空想、狂想、更不是一廂情願的猜測,而是符合曆史演進規律的合乎邏輯的、科學的“假定”,曆史研究也呼喚和需要這種“假定”。當然,這種“假定”必須運用唯物主義的觀點和方法,並同時建立在對曆史構成的矛盾運動,各種事變、社會勢力、人物,他們之間的相互關係,及其演變發展過程和結局充分尊重的基礎之上。
二、能不能用現實生活裏的觀點看曆史問題
楊天石說:“現在有一種保守主義思潮,……這種思潮有一個特點,就是它們是從現實生活裏麵得到某些觀念,然後用這種觀念去往曆史上靠。”胡繩武也說:“他們把曆史與現實聯係起來,……從方法論上講,這是從現實出發,得出一些感想,然後抓住曆史上的一些現象得出結論。這一方法與我們研究曆史的一般方法是不同的。……曆史研究不應提倡這樣的方法。”(《曆史研究要從史實出發》,沙健孫,龔書鐸編《走什麼路》第379頁)意思很明白,就是不能用當代人的發展眼光看曆史,隻能就曆史說曆史,但從事實情況看,無論哪個民族的曆史,它總是密切地關聯著社會的現在和未來——這是曆史的基本屬性。如果把曆史與現在和未來割裂開來加以研究,很難說研究曆史還有什麼重要的曆史意義和現實意義。江澤民同誌在紀念中國共產黨成立75周年座談會的講話中深刻指出:“一個民族如果忘記了自己的曆史,就不可能深刻地了解現在和正確地走向未來。”又說:“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這就十分明確地告訴我們,不忘曆史,研究曆史的本質意義在於和現實社會緊密地聯係起來,深刻認識和把握社會發展的客觀規律,最終達到“深刻地了解現在和正確地走向未來”的目的。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員劉大年先生在其《方法論問題》(沙健孫,龔書鐸編《走什麼路》第3頁)一文中說:“方法論講指導思想,也講基本的研究方法。”“科學研究沒有思想理論指導,就會成為盲目的、原始的。”“科學研究的指導思想或理論,就是對前人取得的有關知識、認識的總結、提高,是對那些知識的理論化、係統化。”就是說,從哪裏去尋找合乎這個要求的方法論呢?隻能從現在的知識中去尋找。由此,他還舉了一個典型的例子,他說:“整個《論語》除了孔子的一個學生名字叫‘商’,沒有‘商’字。把社會物質生活排除在認識社會曆史之外,這是孔子根本的弱點。照現在的話來說,就是缺少唯物論,沒有經濟學思想”——這個觀點如果不是站在“現在”這個認識基點上,是看不到的,也不會得出這一結論。其實,人們認識曆史事件,看待曆史人物無不受“現在”的思想、觀點的影響,無不受一個階級、一個政黨政治、理論需要的左右。譬如,對毛澤東和蔣介石兩個人物的評價和認識,共產黨和國民黨的曆史學家的認識決不一樣。在這個前提下,曆史學家其實很難做到“浩然中立,隻講事實,隻重史實”,而不去管什麼指導思想,所以,標榜曆史研究是“真正科學的真實的曆史”,是“材料第一,在嚴格的史實的基礎上提出自己的見解”,其實是做不到的。也就是說,用現在人的思想、方法和觀點去看待曆史分析曆史是曆史研究的重要方法和途徑。既沒有必要排斥,也沒有必要否定。譬如,對以往曆史的研究成果,看它是不是真的、準的、對的,其重要的檢驗標準之一,就是看它是不是“直到今天還站得住的東西”(劉大年語)。所以,“今天”既是“昨天”的延續,又是判定“昨天”對錯是非的尺子,離開“昨天”說“今天”,或是離開“今天”看“昨天”,都不是客觀的。譬如,我們現在講的改革開放,它與近現代史上的改革開放有沒有一定的聯係?怎樣去看待近現代史上的改革開放?用龔書鐸先生的話說,“這就涉及現代史上的一些曆史人物,包括奕訴、曾國藩、李鴻章、袁世凱等等,都拉入到改革開放的視野中去考察,作出一些評價,當然跟過去的一些評價就不一樣了”。我認為,這種跟過去的評價的“不一樣”,恰恰是曆史研究所追求的。試想,如果我們的曆史,研究結果始終為了與前人保持一致,而不敢“不一樣”,那是沒有出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