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前世今生(2 / 2)

寒離將光碟放入磁盤,舒緩的琴音低低的響起。她將輪椅搖到落地窗前,靜靜地看著夜空,當第一縷晨曦落在她的肩上時,她閉上雙眼,勾著唇角淺淺的笑了起來。

一切都該結束了。

她取過那瓶已備多時的安眠藥,倒了一手心,放置於嘴畔,吞了進去。

既然夢中的她已死,那現實中的她也該走到了盡頭。這十年來支撐著她活下去的,隻是為了知曉一個結果,即使她早已猜到這個結果會慘不忍睹,但她還是抱著一絲希冀,心甘情願再經曆一次那樣的痛,可是最後,她似乎還是輸了。寒離總覺得命運給她開了個玩笑,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切,一個不大不小的花園,園中種植著各種各樣花,雖不是什麼名貴品種,但爭相鬥豔的開著也別有一番風味;湖畔坐落著一座亭子‘映景亭’,正值夏日,湖中的簇簇睡蓮開得正豔,一條用鵝卵石鋪成的小徑蜿蜒的伸向不遠處青紫交映的竹林。這番靜謐安詳的景象,並沒有什麼可以讓人吃驚的地方,但對寒離來說卻是極大的震撼。

寒離從亭中的石凳上站了起來,壓下心中的不可置信,腳步有些不穩的緩慢地朝湖邊中去,她想她猜得不錯。

當她看清水中的倒影時,她不知是該悲還是該慶幸。清澈的湖麵上映出一位十一二歲的小女孩,眉目如畫,一雙明淨的琉璃眼,挺翹的鼻翼,一抹仿若櫻花的唇瓣,肌膚細膩如瓷。頭上紮著的一對新月鬢上插著一些小小的粉色珠花,穿著一襲粉色的胡裳,白皙的脖頸上帶著一根用紅線編織串成的玉蝴蝶。寒離伸手顫抖的撫上了那張清麗精致的小臉,蹲下身將小臉埋入雙掌中,任睫毛再也承受不住淚珠的重量從指縫中流了出來。她重生了,跨越了時空與流年回到了前世她生活的地方,而此時的她十二歲。

寒離收回心神擦幹臉上的淚水,提起腳步順著記憶向離閣走去,她要去換掉這一身嬌俏的服飾,因為等會會迎來一個前世打破她幸福快樂的消息。看著這一如她記憶中的走廊,她突然跑了起來。自從那場車禍後,她已有十年沒有再站起來。

來到離閣,她有些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依舊是夢。這座閣樓在記憶裏被擱置了多少年,早已無法用時間來衡量,院中的一草一物,讓她恍惚以為她從未離去。寒離走到那用青藤做成的秋千旁,伸出手輕輕撫著那已經留有一些歲月痕跡的藤蔓。都說人生如夢,又怎知夢就不一定會是人生了。

猶記得十歲那年,她偷溜出避暑的別墅,在小樹林裏遇見的那位大師。他告訴她,她前世死時怨氣太重,今生也將孤苦一生,如此輪回下去,終將因不得善終而形神俱滅。於是送給了她一粒佛珠,讓她夜間置於枕側,願她能夠在知曉了前世之事後,能夠放下。如果放不下,執念太深,那她會將在夢中所看到的前世所經曆的苦楚在曆經一番。她雖覺得奇異但還是依言而行,從此,她在夢中看到了一個小女孩從記事起到慘死所經曆的一切,而那個小女孩便是前世的她。

那時的她還太小,並不懂得大師的話。起初,看著夢裏的小女孩天真可愛,便想同她玩,但她後來發現小女孩根本就看不見她,她隻能在一邊旁觀著看她慢慢長大。直到十四歲那年,一場車禍讓她失去了雙腿,她在半醒半睡中聽到這個噩耗,一時接受不了,在絕望無助的昏睡的七天中,一切都變了。那年小女孩十二歲,她不再是以旁觀者的身份看著她,而是仿若真真切切的變成了她,活在另一個世界,但當夢醒了,她還是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寒離。那個時候她才明白,那位大師所說的如果放不下的結果。可惜,即使懂得了又能如何,終究是太晚了,執念一生,便是一世。

她想過用結束生命來擺脫這一切,但她不甘心,她想要親身等一個結果,即使她早已猜到了結局卻無力去改變什麼。很多次,她想是不是上帝知道後來的她會失去雙腿,所以讓她遇見了那位大師,讓她在從天堂摔入地獄後,還心甘情願的活了下來。但有誰知道,如果可以,她有想從未遇見那位大師,多想生命就在那場車禍中終結。那樣她帶走的全是快樂,而不是帶著被父母拋棄的憤恨,憶起前世同樣悲涼無奈的一生,再苟活了十年。

寒離推開房門,從衣櫃中拿出一套白色素雅的雲裳,換上後,坐到銅鏡前將發髻打散,從盒中抽出了一根銀色的絲帶,將發絲扶到腦後,留出了一部分,然後係好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看著鏡中的自己,一襲白色雲裳,年齡雖小,但雲裳的飄逸之氣卻也展現無遺。窗外的陽光打在白皙的臉上,讓臉龐籠罩著一層玉澤,一雙琉璃眼少了不諳世事的清澈,多了一絲深邃複雜,整個人也不在靈氣逼人而是透露出一股淡然一抹滄桑。寒離眨了眨眼,讓雙眼又恢複到最初的明淨,看了看日頭,跨步出了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