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撒手西歸,不僅留下一位不諳政事、尚需大臣輔弼的少年天子,也留下一個政治上充滿危機、經濟上千瘡百孔、社會上動蕩不安的龐大帝國,如何改弦易轍,思富養民,重塑輝煌,輔政大臣霍光自然成為時人關注的對象。昭帝在位十四年間,與其說這是一個屬於昭帝時代,還不如說是屬於霍光與昭帝共有的時代。史稱“霍光以結發內侍,起於階闥之間,確然秉誌,誼形於主。受繈褓之托,任漢室之寄,當廟堂,擁幼君,摧燕王,仆上官,因權製敵,以成其忠。”霍光與昭帝,為曆史留下了一段君臣相知甚深的佳話。
後元二年二月戊辰,即武帝去世後的次日,遵照武帝的生前囑托,年僅八歲的皇太子劉弗陵在長安未央宮即皇帝之位,遵照曾祖父文帝即位時的成例,在拜謁高廟、祭祀告慰先祖之後,正式成為西漢王朝第六位最高統治者,即漢昭帝。母親趙婕妤死後,被就地埋葬於甘泉宮所在雲陽縣,兒子即位稱帝,母親理所當然地被追尊為皇太後,發士卒兩萬人修築雲陵。六月,大赦天下,以示與民維新更始之意。次年正月,改元始元(前86)。自此,西漢王朝進入了昭帝君臨天下的統治時代。
昭帝衝齡即位,乳臭未幹,不僅不具備處理政事的能力與經驗,就是自己的生活起居尚需有人照顧,可是因為母親趙婕妤已死,隻好請昭帝的長姊鄂邑蓋長公主居住在宮中,負責供養昭帝。朝政大權自然落入了以霍光為首,金日磾、上官桀為副的輔政大臣的手中。特別是霍光,身受武帝臨終重托,以大司馬大將軍的身份兼領尚書事,輔弼幼主,政由己出,開西漢王朝大司馬秉政之先河,更是成為朝廷內外炙手可熱、眾人矚目的對象。
霍光(?-前68),字子孟,河東平陽(今山西臨汾)人,是武帝最心愛的將領霍去病同父異母的弟弟。父親霍中孺,早年以縣吏服役於平陽公主家,與公主家侍者衛少兒私通生霍去病,吏事完畢後歸家,另娶婦生霍光,從此與霍去病斷絕音信。後衛少兒之妹子夫得到武帝寵愛,立為皇後,霍去病因是皇後姊子,一躍而成朝廷新貴。元狩年間,霍去病以驃騎將軍出擊匈奴,路過河東平陽時與相別多年的父親重逢,以重金為父親購買田宅奴婢而去;還軍後霍去病再過平陽,將年僅十餘歲的霍光帶至長安,從此霍光步入仕途。霍光初任為郎,稍遷為諸曹侍中,在霍去病死後,升任奉車都尉光祿大夫。奉車都尉是武帝時始置之官,秩比二千石,執掌皇帝車輿,多由皇帝的親信出任此職。霍光長期擔任奉車都尉一職,與武帝相處甚近,加之霍光本人小心翼翼,處事謹慎,成為武帝晚年最為親近信任的臣子之一。武帝臨終前“察群臣唯光任大重,可屬社稷”,因而成為武帝托孤大臣的首要人選。
在武帝臨終前指命輔政大臣時,霍光與金日磾惺惺相惜,曾以“臣不如金日磾”和“臣外國人,不如光”,相互推辭一番,結果金日磾被任為車騎將軍,作為霍光的副貳而共同輔政,可證金日磾在武帝與霍光的心目中占有重要的位置。
金日磾(前134-前86),字翁叔,原本是匈奴人,其父為匈奴休屠王。武帝元狩年間,驃騎將軍霍去病發動河西戰役,駐守於河西地區的休屠王與昆邪王屢戰屢敗,因恐被伊稚邪單於誅殺,於是相謀降漢。事至臨頭時休屠王突然反悔,被昆邪王所殺,兼並其族眾而降漢。金日磾因其父不肯降漢之故,與母親及弟金倫“俱沒入官,輸黃門養馬”,時年十四歲。歲月悠悠,金日磾由一少年成長為“長八尺二寸,容貌甚嚴”的青年,其獨特的家世經曆,謙恭勤懇的養馬服役,引起武帝的好奇與重視,被拜為馬監,遷升為侍中駙馬都尉光祿大夫,侍從內廷,“目不忤視者數十年。賜出宮女,不敢近。上欲內其女後宮,不肯。其篤慎如此,上尤奇異之。”金日磾由一名在宮中服賤役的“胡兒”,成為一位漢廷的輔政大臣,其“篤慎”的性格起了關鍵性的作用。
與霍光、金日磾相比,另一位輔政大臣上官桀之得寵似乎更為乖巧。上官桀(?-前80),隴西上邽(今甘肅天水)人。少時任羽林期門郎,以才力得到武帝的賞識,遷為未央廄令。一次,武帝久病痊愈後,見未央廄中禦馬多瘦,於是大怒,欲將上官桀下獄治罪。上官桀頓首曰:“臣聞聖體不安,日夜憂懼,意誠不在馬”,言語未盡,“泣數行下”。武帝大為感動,上宮桀也因禍得福,任侍中,遷升為太仆。武帝臨終前,上官桀被任命為左將軍,受遺詔與霍光、金日磾等共同輔政。不過,上官桀以官居九卿、秩中二千石的身份,為輔政大臣後反居於原官秩均低於他的霍光之後,心中自然難以服氣,也為其後與聯合禦史大夫桑弘羊等與霍光爭權埋下了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