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賢“竹林之遊”的確切時間已經難以從現存文獻中準確把握了,一般認為應該在正始年間,縮小一點說,當在正始晚期。因為正始元年,王戎才六歲,向秀也僅十三歲。因此,“竹林之遊”的時間段不會很長。“高平陵政變”後不久,阮籍立即被司馬氏征聘,山濤不久也去找司馬師要求做官了。也就是說,曹爽集團的覆滅,不僅是正始名士的消散,也使竹林名士徹底分化,“竹林之遊”終止。
“竹林七賢”的出現有時代的必然和事件的偶然。他們中的阮籍與嵇康雖然早已名滿天下,但是正始名士的勢力正如日中天,他們還不是士林最耀眼的星星,也不是統治核心人物最為關注的對象,因此還可以做一段時間的邊緣人物,做局外人。到了嘉平元年(即正始十年),司馬懿剪滅曹爽,“天下名士減半”,司馬懿立即“命”阮籍為其從事中郎。嘉平三年,司馬懿死,其子師接任,又命阮籍繼任從事中郎之職。嘉平四年,山濤去找司馬師,不久舉秀才,除郎中,隨即成為司馬氏的心腹。顯然,在正始後期,統治核心間的鬥爭正處於白熱化,沒有精力來關心奪權以外的事,阮籍、嵇康他們有時間和條件作“逍遙”的“竹林之遊”。
“竹林七賢”的形成與“竹林之遊”的展開應該有一個過程的,隻是目前所見文獻有限,我們難得其詳。根據一些零星史料,我們可知早先應該是嵇康與向秀、呂安相善,常在一起遊處。後來阮籍與阮鹹加入。山濤的加入當是嵇康與阮籍交遊之後。王戎的加入應該在阮籍加入之後,因為阮籍比其他人更早認識王戎。劉伶的加入更加難以考察。他們的交遊因素實際上並不相同。嵇康與向秀,年齡相仿,雖然兩人的玄學觀點並不相同,但是向秀景仰嵇康,兩人性情相投,自然成為密友。阮籍與嵇康在當時的士林都很有名,性情也相近。山濤年齡最大,雖然出身不高,但是對社會現實的“識度”驚人,同時他與人相交,很能揣摩對方心理,自然善於投合對方,行為總能不忤逆別人,因此與他相交者都會覺得舒暢。阮籍與王戎父親王渾是朋友,時有往來。因此認識王戎,因此王戎有參與“竹林之遊”的事情。總之,他們的相聚共遊是在特定的曆史時刻與曆史條件下出現的,而各人的具體情形又不相同,顯然不是真正的集團,而是偶然相聚的幾個人,在《世說新語》《晉書》等史籍中也很少有七人共遊的記錄,他們隻是一個鬆散的群體。
他們的相聚共遊有一定的偶然性,可是他們的分化卻是必然的。他們中阮籍與嵇康、向秀,還有呂安,應該是性情相投的朋友,但是與山濤和王戎就不一樣了。山濤是時刻注意社會動向,很善於判斷風向和利弊的人。他與七賢中的其他人,除了與向秀是同鄉以外,別無瓜葛,可能是積極主動地接近才與嵇、阮他們相識相交的,因“竹林之遊”而成為名士的。這個一心想要飛黃騰達卻又出身不高的普通士人,在“高平陵政變”之後已經判斷出結果,根據現實利益的原則自然地投身司馬氏,主動出去幫忙。七賢中“做官”的人很多,如阮籍更是幾乎沒有停止過。但是隻有山濤是真正要官做的。王戎出身是七賢中最高貴的世家,沒有七賢的名牌他也會身居要職。作為累代顯宦的家族,他接受的教育,他的家族利益不可能讓他站到現實的對立麵去。嘉平二年,他就與裴楷去拜訪司馬氏的“心腹”鍾會,並得到其高度評價。這與嵇康的冷落鍾會,與阮籍的出言玄遠或默不作聲大異其趣了。所以他們兩人本不真正屬於這個團體,自然也最先分化出去。七賢的徹底散異,是嵇康被殺,向秀被迫走出竹林,阮籍不久以後也去世了,劉伶與阮鹹更加放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