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作為名士,何晏他們對後代的影響主要在於基本確立了魏晉名士的風範。如果說我國古代文人的主要趣向在於立功,即在仕途上有較大發展,通過修身、齊家的功夫來實現治國平天下的不朽之目的,同時也達到使自己的家、家族成為那種“累世經學”、幾世三公等世俗殊榮。因此,何晏他們對理論思維的更大興趣,在名士風範中首先樹立了對思辨性問題的特別興趣,而且樂此不疲,這在後代名士樂於清談中多有表現,成為魏晉名士區別於其他時代文人的一個顯著特征。
正始名士在確立魏晉名士風範方麵還有不少新創。例如熱衷玄談。玄談也叫清談,是若幹個人士聚在一起,大家提出一個論題,然後各抒己見,互相辯駁攻難,最終決出勝負的一種學術討論形式。這種沒有任何功利目的的活動,其起源於漢末的清議,但是清議的主題主要是人物品題與當時社會熱點話題,而清談主要是針對玄學問題,因此成為玄學發展的重要方式。正始名士開展的清談,一方麵可以考驗談者的玄學修養、理論思維能力,同時也可以決出語言表達能力與臨機應變的能力,可以說這是一種綜合能力的競賽活動。這個活動中,正始名士的幾方麵特征得到顯示,如以才情為榮,一場辯論結束,總有勝負,勝者為大家推許,自覺榮耀,而沒有物質或官位的激勵,全然是才情競賽。比較公正,勝負全在於各人的才學與能力高低,沒有資曆、年望、出身等等客觀因素的限製。因此,正始名士為後代名士所尊敬和仿效,動機的純潔是其重要原因。
矯情。所謂矯情,就是自我控製情緒的能力,也就是後人所言的文士風度。正始名士講究臨危不亂,鎮定自若。這方麵夏侯玄當為傑出代表。鍾毓審判他時提出,要他承認鍾毓與他是朋友,他寧死不屈,體現了名士中的脊梁,親疏有則,決不含糊。這種氣度以後成為評價名士的重要標準,一直延續,謝安的矯情史上有名,王徽之與王獻之的高下也從這決出。
愛好女性化的美。正始名士的外貌很講究,尤其是何晏與夏侯玄,以玉人著稱於世。何晏的膚色與粉無別,而且是有意識修飾而成的。經常敷粉,吃藥,使自己的膚色宛如年輕靚麗的女子一般。夏侯玄的膚色當為天生麗質,加之身材高大,站著如玉山,行走是玉人,處於眾人之中宛如將玉石雜於瓦礫間,鶴立雞群,區別鮮明。這樣的審美意識在漢末僅僅有李固等少數人所持,且受到當時社會輿論的批評。但是在正始年間已經成為人們普遍的審美標準,而且整個魏晉期間都以此為品評名士的重要尺度。
熱愛生命以致涉險吃藥。魯迅在《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係》這篇名文中曾說:“但何晏有兩件事我們是知道的。第一,他喜歡空談,是空談的祖師;第二,他喜歡吃藥,是吃藥的祖師。”關於魏晉名士吃藥的問題,曆代討論已多。這種極其危險又可能帶來極大好處的事情,確實是從何晏開始普遍起來的。以前藥理還不明,藥物的配製還未成熟,就連皇帝也不一定能吃到,隻有到了三國後期,五石散才有可能成為貴族的享受。何晏應該是第一個有記載的收到奇效的人。這種藥毒性很大,稍不留心就會給服食者帶來危及生命的損害。但是,服食成功又能收到驅病強身的奇效。何晏本來酒色過度,人稱之為“鬼幽”,自從服食五石散以後,精神健旺,膚色轉嫩,一時成為士林仿效的對象。自此,服食五石散也成為名士的時尚,一直有人涉險吃藥,盡管為此成為殘疾的很多,送命的也不少,但是那種讓生命的密度增加許多倍的藥物還是很有吸引力。
雖然,正始名士在司馬氏的屠刀下很快消散了,但是他們的能言善辯,光潔亮麗,臨危不亂,以及冒險吃藥以讓生命更加燦爛的神韻深深打動了後代士人,成為名士的標誌性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