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親的言傳身教中成長(3 / 3)

在生活中,他更是我們的榜樣。我們家這麼多年,幾乎是一直住在機關大院內,不是省委,就是省政府,水、電等都是包幹製,即交了一定數量的錢後,使用數量不限。但是,父親在日常生活中,嚴格製度,例行節約,每日洗漱或吃飯後,他都立即關好水管,隻要是人離開,他都立即關斷電源。對電視機開著、人去幹別的事的現象,他不止一次批評、教育,這些年,糧食和副食相對寬裕了,但他仍然勤儉節約,不浪費,每次吃飯,吃多少就盛多少。盛到碗中,絕對不剩下。有時,饅頭渣或菜葉掉到桌子上,也一點一點撿幹淨吃進嘴。

在執行規章製度中,他以身作則,從自己和家人嚴格要求開始。1961年,是國家經濟最困難的時期,他為了給國家節約汽油,曾給司機訂了很嚴格的製度。一次,司機老徐空車從外放回,便自作主張,順道把母親和兩個上幼兒園的小弟弟拉了回來。恰被父親看見,他對母親大發脾氣,又狠狠地批評老徐。這是我第一次見他對母親厲害,嚇得躲到房間不敢出來。這年冬,我和幾個同學在周末的傍晚去小寨工人俱樂部看電影“奪印”,途經市保育小學(現育才學校)的門前時,見有七八輛小汽車在門前接放學的孩子。同行的幾個同學都很有意見,說:國家這麼困難,沒有汽油,公共車都頂著大包(據說是沼氣)跑。這些當官的還用小臥車接小姐、公子,也太不像話了。其中一個對我說:你爸也是大官,給你爸說去,看他管不管!我當時很不好受,晚上回家,壯著膽子進到父親辦公室,給他反映了這件事,他當時就表態說:這個意見提得很好,給你的同學們說,我一定解決這事。隨後,他給省委書記張德生反映了這件事,並在省委常委會通報了這個情況,形成了正式文件,下發到全省各機關單位。此後,市保育小學門前較長時間內基本消除了小車接子女的現象。那幾個同學後來對我說:這才像個共產黨的大官樣!

在工作中,父親也是堅持原則,注意方法。“文化大革命”前,《參考消息》僅發到縣團級,具有一定的保密性。“大參考”保密等級就更高了。出於好奇,我那時特別想看這些。但父親非常注意,使我無機可乘。當時一位同學的父親是省委組織部的領導之一,資格非常老,對子女也很寬容。我經常到他家去,不但能看到《參考消息》,偶爾還能看到“大參考”。所以時不時就把上邊的一些消息在家中或學校講。這事被父親知道了,他單獨約見了這位老同誌,既嚴肅又認真地對這位老同誌進行了批評,提出了要求,並在省委的會議上重申了保密原則。這位老同誌訓斥了他的兒子,他的兒子事後告訴了我這情況。從那以後,我們就再也看不到《參考消息》了。

晚年,父親擔任省扶貧顧問組組長後,去的地方不是陝北黃土高原幹旱貧瘠之地,就是秦巴山區環境惡劣之處。由於不正之風的蔓延,這些地方的領導也經常是對省上來的領導請吃請喝,甚至安排歌舞廳娛樂。父親對這些醜惡現象不但抵製,而且嚴厲批評。

一次,在一個國家級貧困縣,為了給父親一行四人接風,竟有近四十個陪吃陪喝的當地領導。父親一怒之下,罷飯不吃,當場對這些在座的領導進行了嚴肅的批評。最後考慮到不能浪費,父親主動交了100元,並要求在座的每一位現場繳了50元後,這一頓接風飯才在嚴肅的氣氛中進行下去。父親隨行司機曾給我說:老爺子太正統了,經常把當地的領導搞得下不了台!我清楚,這不是正統不正統的問題,是還要不要發揚我黨優良傳統的大問題!是還讓不讓廣大人民繼續信賴、擁護共產黨的大問題。在這方麵,父親無疑是正確的,是偉大的。無愧是我們的榜樣。

摯友

離休後的父親,逐漸變得慈祥、豁達,既是一個長者,又像一個摯友,許多事都願和人交談,許多看法都能一吐心聲。他一生的經曆、波折,在回味的同時,更喜歡與人探討,而且,能認真的聽取對方的意見、看法。這一方麵,我是深有體會。

上個世紀90年代初的一天,父親突然對我說:“白清江回來了,住在人民大廈,提出要見我,你說去不去?”白清江同誌從1949年到1952年是渭南地委第一任書記(當時父親是副書記),因渭華問題父親和白清江同誌之間形成了很深的思想溝壑。當時,我對父親說:“你應該去!”父親反問:“為什麼應該去。”我說:“你忘了1983年11月在北京胡耀邦辦公室中,耀邦是怎樣給你講應如何正確、全麵的對待同誌嗎?你忘了在如何正確對待你的那個‘文革’前的老秘書的事上你是如何教育、說服我的嗎?你當時引用毛澤東在《學習和時局》一文中的觀點,要求我‘處理曆史問題,不應著重於一些個別同誌的責任方麵,而應著重於當時環境的分析,當時錯誤的內容,當時錯誤的社會根源、曆史根源和思想根源,實行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方針。借以達到既要弄清思想又要團結同誌這樣兩個目的’。白清江是個老同誌,幾十年來給黨也做了不少有益的工作,現在,他已從遼寧省人大的領導崗位上退了下來,況且,渭華問題早就有了組織結論,他也受到了批評教育。四十年過去了,這次他回來,又主動提出要見你,如果不見,你覺得合適嗎?”

父親沉思了好一陣子,回答我:“你說的對,應該見。但怎麼見,讓我考慮一下。記住,這件事先不能告訴你母親,她心中疙瘩還沒有全解開”。約十天後,父親將我又叫到辦公室,對我說:我去看了白清江,是和劉庚同誌一塊去的。我問:“怎麼樣?”父親顯然心情較愉快,感慨道:“他的頭發全白了。”又不無傷感地講:“我們都老了。但交談的很愉快,共同回憶了許多當年的老人。四十年後重逢暢談,不容易呀……”我出門準備上班時,父親跟到門口對我笑著說:“這次,你出了個好主意!這才像我的兒子!”

這件事後,我和父親開始了在許多方麵都較深刻的交談、交換意見。我們談論對外開放後國家的變化,交換對社會現象的不同認識,談論對黨的領導、領袖、方針、路線的各自認識和理解,有時甚至爭論黨在曆史不同時期失誤的原因及當時領袖的作用。其中,關心、交換意見最多的是扶貧,反腐敗,完善法製和台灣回歸這四個方麵的內容。在交談中,我能深刻地感覺到,在這四個方麵,作為一個即將走完人生道路的老共產黨員的父親,充滿不能為黨再盡心出力而流露出的深深遺憾。

父親走了,至今,我和全家每一個成員仍然沉浸在對他的深深懷念之中。作為一個人,他並不完備;作為一個領導者,他也有這樣那樣的失誤和缺點;作為我們的親人,他也確實留下了一些不足和遺憾;但是,做為一個人民真誠的公仆,他的品質是優秀的,他的人格是崇高的,他的“站在最大多數勞動人民的一麵”的立場是堅定不移的,他一輩子“為人民服務”的實踐活動是偉大的。這些,使我為我的嚴師、我的慈父、我的榜樣、我的摯友而自豪!而驕傲!

2007年9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