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樸的人民公仆
在工作上,我深深體會到,劉老確實是任勞任怨、兢兢業業、默默無聞、辛勤耕耘的老黃牛,是不記名利,無我無私,一心獻身事業的忠實淳樸的人民公仆。
劉老工作起來有點“忘乎所以”。隻要有工作,不管周末、周日、節日、假日,常常工作到深夜,甚至通宵達旦。原因是工作任務量大,再是他要求嚴密細致,在審定簽發文件材料中,字酌句斟,一絲不苟,甚至一個標點、一個符號也緊握其手,不輕易放過。當然,根本還是他的事業心、責任心。為這事,劉老夫人雷田穎同誌極體貼又埋怨他說,國家規定的節假日為什麼?就是讓人們適當休息,有張有弛,才能更好地工作。隻張不弛久而久之弦就會繃斷。再說你一工作,興漢就要身跟影隨,你的衣服、家務有人代勞,興漢總得有一點時間辦個人的事吧。劉老往往是一笑置之。
上世紀60年代前半期,黨的工作重心是農村。劉老的工作重點也在農村。每年約有三分之二的時間下基層、跑農村。有時成年累月的蹲在農村,對農民感情極深。他覺得在農村耳聰目明、眼界開闊,心底踏實。1963年農村社教,他不住機關,帶領一班人馬到渭南山張村蹲點,直接麵對群眾、了解群眾、發現問題、及時引導,掌握第一手材料,對指導渭南地區社教取得了良好的效果。1965年陝北大旱,不少地方莊稼顆粒未收,出現了嚴重災情,群眾生活在死亡線上。省委決定成立救災領導小組。劉老當仁不讓的擔當了救災領導小組組長兼榆林社教總團團長,帶領一班包括有關廳局長參加的同誌,赴榆林蹲點救災。在榆林地委、行署設立了救災指揮部和社教總團。由地委書記、專員任副總指揮處理日常工作。劉老則帶人直接選擇了災情最嚴重的鎮川堡公社、葛家圪嶗生產隊作為蹲點基地。他帶去的20多名幹部和他一起分別住在葛家圪嶗大隊農戶家,既搞社教又搞救災。白天他和群眾一起生產勞動,了解群眾的實際問題,晚上在大隊或生產隊開會,發動群眾、動員群眾、引導群眾,正確對待災情,樹立抗災的信心,積極開展生產自救。當時在這個大隊的群眾生活確實非常困難,一日兩頓都是野菜、酸菜、稀糊糊。在劉老帶動下,都住在社員家裏吃派飯。劉老和我、司機馬文祥三人同住在一社員家窯洞的土炕上。一日兩餐和社員一起圍炕喝糊糊,偶爾吃上一頓“茬茬飯”或是沙蒿麵就很好了。真可謂與社員同吃同住同勞動。在這裏劉老和社員關係很親密,每到一處他總是問寒問暖問困難。社員說:“老劉就像自家人,說的話叫人心裏暖烘烘的。”這裏由於吃水困難,社員衛生環境差,人們常常幾天不洗臉,汗水加黃土,臉上道道痕跡。為改變這種狀況,劉老給工作組同誌規定,和社員見麵打招呼,不準問吃飯沒有,要問洗臉沒有。很快就改變了社員常常不洗臉的習慣。劉老肩負全地區的救災任務,因此每半個月回地委開一兩天會。掌握全局情況。有時還到各縣、社巡回檢查,了解情況。這次救災,國家給調撥了大批救災糧、款,對緩解災情起到了關鍵作用。但還顯不足,劉老請求省委動員省級機關、單位幹部、職工、市民捐獻食品、衣物用品支援災區。為幫助災民渡過困難,起到了一定作用。這年12月,省委派專機接劉老回省委開會,我同機返回,榆林地委書記楊沛琛也同機到省上開會。在飛機上劉老和楊沛琛交談救災,劉老指著機下一座座光禿禿的山頭說:你看,整個山都是一片黃土,既沒有草更沒有樹。沒有植被,水土難保,這是大旱成災的重要原因。這就是對陝北災情的深刻總結。
1966年4月,省委根據西北局的指示,要求全省抽調幹部下鄉蹲點。省上成立蹲點領導小組和指揮部。劉老被任命為省蹲點領導小組組長、總指揮。省蹲點指揮部設在長安縣郭杜公社郭杜大隊。劉老和在陝北救災一樣,不住機關而住在郭杜五隊一戶社員家裏。這裏比陝北條件好多了,我和劉老住在一人一間有土炕的廈房。從省級機關帶去的約三十多位幹部,一部分留蹲點指揮部辦公室,大部分分到郭杜公社住隊蹲點。主要三大任務:一是宣傳毛澤東思想,發動群眾學習毛主席著作;二是宣傳貫徹中央“二十三條”,開展社會主義教育運動;三是抓革命,促生產,開展科學種田。劉老和其他蹲點幹部一樣,與社員群眾同吃同住同勞動。白天下地幹活,晚上在生產隊開社員會或幹部會,發動群眾學習毛主席著作,學習“二十三條”,開展科學種田。他在五隊搞了三畝棉花試驗田。從選地、畫線、打埂一直到下種管理各個環節,他都親自參加。後來棉花長勢很好,個大、枝繁、棉桃又密又大,起到了示範作用,周圍社隊多次派人參觀學習(後來因“文化大革命”開始,蹲點工作隊撤回,具體產量不得而知)。劉老在這裏和幹部社員打成一片,建立了深厚感情。這個請老劉給他講毛主席詩詞,那個請老劉給他家講毛主席語錄,劉老緊張忙碌,但熱情很高,心情愉快。特別是每到吃飯時,管飯的社員站在我們住的門口高聲喊“老劉,吃飯了”,聽多麼淳樸、親切的鄉音。這就是一位堂堂省長和社員群眾的真情實感的生動寫照。當工作隊撤離時,社員群眾拉著他的手,含著淚說:“我們真舍不得你走,以後有空就回來。”劉老也是流著熱淚、賠著笑臉與大家惜別了。
大風起兮人遭殃
正當蹲點工作山花爛漫時,“文化大革命”風起雲湧,一舉摧毀了劉老統帥的蹲點大軍。1966年11月,郭杜蹲點幹部撤回,長安以至全省蹲點幹部全部撤回。
“文化大革命”之初,先是大字報,矛頭指向省委、省人委及一些領導。劉老還以正常群眾意見的態度對待,讓我看了有關對他的意見、批評,並抄錄給他,以便研究改正。誰知形勢發展變化異常迅猛,大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而且內容越來越廣泛、言辭越來越犀利、邏輯越來越離譜。劉老看到對省上其他領導的大字報後說,這哪裏是幫助領導,簡直是攻擊、誣蔑、陷害嘛。不幾天,省上兩位主要領導被中央點名,隔離審查。又過幾天,他自己和省委、省人委其他領導也都被一一點名。“造反派”給他戴上了走資派、反黨、反毛澤東思想、反社會主義三反分子的帽子,限製了自由,令他深刻反省,交代自己的所謂問題。而且“造反派”今天揪這個遊街,明天揪那個批鬥。為了避開喧鬧局勢,冷靜思考,劉老讓我找個安靜的地方住下來。李啟明省長在東窯洞後邊原來的廚房空著,劉老就在這裏住了近兩個月。十多平方米的房間又暗又髒,滿牆油漬,吃喝拉撒全在裏麵。劉老白天在這裏學習有關材料,夜靜無人時出來放風透氣,我給送飯、送水、送書報、送材料。這時省級機關各單位都成立了紅衛兵、“造反隊”。原省上蹲點幹部集中起來搞造反,總部設在省委西院。主要對象是省委書記霍士廉,省蹲點領導小組組長、總指揮、副省長劉邦顯。在一次批鬥會上,“造反派”揭發批判,其中有一位平常與劉老關係甚好的“造反派”,指責劉老抽調幹部下鄉蹲點,是對幹部的迫害,是為自己樹碑立傳等等。劉老非常氣憤,反駁說,共產黨人說話要實事求是。此人一邊說“難道還冤枉了你不成?”一邊上去就是一拳,打向劉老的胸口。其他幾個人湧上來有的扭胳膊,有的從後麵向腿彎蹬了一腳,硬把劉老壓跪在地上。這次批判連續數日。我因留守機關看門,中途去過幾次,見劉老和其他幾位領導被安排在一間房內,都睡在地上。而“造反派”人人都有床位。事後,劉老回機關給我說了這些情況。多麼堅強的漢子在說到這些情況時他傷了心,動了感情,流了眼淚。我幫他說了些開心的話。我說自古人生多奇冤,竇娥含冤被斬首,司馬遷含冤遭宮刑。你今天被冤算個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正如你常說的:相信黨,相信群眾。總有一天,雨過天晴,撥雲見日。
後來,在“文攻武衛”的口號影響下,“造反派”以槍炮相擊搞起了武鬥。一些地痞流氓因勢而起,搞起了打砸搶。局勢混亂不堪。這些人的目標是“走資派”。劉老曾受到嚴重幹擾。這些人連續幾個晚上從窗外砸爛玻璃,伸進魔爪,要錢要物,竭盡破壞、搶劫之能事。這種情況根本無人來管。於是,我建議把貴重東西收拾一下,放到我的宿舍(因為當時新城機關大門嚴禁“走資派”的親屬帶東西出去)。誰知,在一個夜晚,“造反派”統一行動,抄“走資派”的家。發現劉老家的東西有轉移跡象,就厲聲考問。劉老一貫忠誠,便說:擔心打砸搶分子亂來,有些東西放在薑興漢那裏。他們隨即來我宿舍打門叫窗,氣勢非常凶惡恐怖。開門後他們亂翻亂搜,從床底下拉出了劉老的三個箱子。又把東西帶回劉老家,讓其開鎖檢查,整整折騰了一夜。其實箱內就放了一些衣物、文件、資料和書籍。第二天機關大院貼滿了大字報,說劉邦顯死不悔改的“走資派”,轉移財產;又說我是“走資派”的黑爪牙、鐵杆保皇,極盡攻擊、誣蔑之言辭。從此以後,劉老就被收押到建國路73號的所謂“監護管理所”,實際是監獄。從這時起,我就無法再接近劉老了。據說,劉老的兩個兒子為給劉老送東西,與監管人員發生爭執,都被關在監獄,其中一個被逼得精神失常,致死。回想起來,實在傷感、痛心,一個老革命竟遭如此厄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