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裏存了奇奇怪怪各種別扭的心思,就橫挑鼻子豎挑眼,又抬手摸了摸她細致的鎖骨,皺眉說:“怎麼這麼瘦?骨頭都凸出來了?難看死了!”
第一句話是真的,後麵的就是故意誇大其詞了。南烈燃故意說得難聽要賀晴晴也生氣——反正他就是心情不爽,你也別想好過!
但是賀晴晴還是低著頭,油鹽不進:“知道了。”
南烈燃心想這轉變太快了,看來為了她那個一腳踏進棺材的老爹,這孝順女兒是確定要逆來順受了。
這本來是他要得到的結果,可是真的變成這樣,他又覺得渾身的不舒服!
究竟是哪裏不舒服,他自然說不來,隻是覺得很煩!
他一拳打出去,卻打在棉花上。
這有氣沒地方出的滋味隻有試過的人才知道。
他嘴角勾起一個邪惡的弧度,忽然伸手去她的腿間,聲音也帶了惡意:“怎麼?這裏還痛嗎?”
賀晴晴全身顫抖了一下,果然抬起了頭——卻是把頭轉向窗外,不回答也不理他。
南烈燃哪裏甘心,一手鉗著她的下巴就將她腦袋轉過來,邪惡地對著她笑:“怎麼?還是覺得太舒服了?”
那邪惡的手又往下按了一按。
賀晴晴終於受不了,兩眼冒出怒火,瞬間就抬起手來!
然後,動作停滯了,慢慢地在他既邪惡又帶了絲得意的笑容中放下來,狠狠地扭開頭,鐵了心當自己是死的!
但是南烈燃卻是滿意了。——實在是別扭!
他發動了車子,一踩油門,一邊帶了絲酸溜溜的語氣說:“等下你見到你的初戀情人也是這副表情,恐怕他對你更倒胃口了。”
賀晴晴驀然全身僵硬,擺在膝蓋的雙手緊緊地握成了一個拳頭,良久才慢慢鬆開。然而始終沒有轉過頭來。
如果說昔日嬌縱的賀晴晴對誰低聲下氣過,那麼答案隻有一個。
就是林逢。
賀晴晴在他麵前,比在賀宗東麵前還要老實、聽話、乖順——賀宗東對於女兒愛極了就有些怕,而賀晴晴對林逢也是一樣。
她尖銳的高跟鞋可以踐踏全天下所有追求愛慕她的男人的心,她高貴驕傲的頭顱可以在全天下所有追逐迷戀她的男人麵前高高昂起,對他們不屑一顧。卻惟獨在他麵前服服帖帖。
他是她的克星。
要是問她為什麼,大概她自己都說不出來——就像是上輩子欠了他的,今生要來償還。
而確實也是這樣,她用破滅的初戀來償還了上輩子欠下的債。
林逢把她拋棄了——即使她再逼著自己在他麵前表現得溫柔懂事。
再在他母親麵前低眉順眼,伏低做小。
他還是把她拋棄了。
分手的時候,她沒有哭——除了母親去世,她再沒有哭過。對於林逢的唯母是從,她心碎,覺得從天堂掉落到地上,可是卻沒有眼淚可以哭出來。
能做的她全都做了。
能努力的她全都嚐試過了。
是誰辛辛苦苦地在料理課上燙傷了手,隻為了做一頓飯在林逢的母親麵前表現自己的賢惠?
是誰在夜裏打電話給林逢,很久沒有說一句話,最後隻是悄悄地說“我想你了哎”?
是誰在轉身離去的林逢背後追上去,拉著他的胳膊,在他轉身過來時,卻又張嘴結舌的說不出話來?
有誰相信:刁蠻驕傲,不可一世的賀晴晴,會這樣卑微,這樣低到了塵埃裏去?
還要她怎樣?
所以,她已經沒有眼淚可流。即使在分手後的整整一個月,她都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讓焦急萬分的賀宗東咬牙切齒要把林逢的腿打斷。——還是她阻止的。
反倒是林逢在最後抱著她在懷裏良久沒有鬆開,眼淚落了下來——可是那又怎樣?
拋棄人的人,流了眼淚,就能改變他拋棄人的事實嗎?
就能減少內心的愧疚和虧欠嗎?
她告訴自己不要去想林逢有沒有對她覺得愧疚和虧欠,雖然他的表情還有他的話是這樣說的。可是她已經不知道該怎樣去麵對了。
她費盡一切努力,將自己貶低到塵埃裏去,換到的卻是這樣的結果。她不知道還有什麼好說的。
和她分手後,他就被他的母親帶去了國外。
自此再無音訊。
那一年,她十八歲。
宴會上都是本城的名流人物,賀晴晴大多認識的。但她已經費事同他們寒暄了,那些臉,如今看起來那麼陌生,那麼虛偽!她忘不了自己在被拒之門外,在大雨中跪坐在地上無聲地哭泣的情景,也忘不了曾經所謂的閨蜜躲到車裏麵視她為瘟疫,生怕被她連累沾染到的模樣。
世事變遷,她在這一個月當中已經看得太多太多以前不曾看到的事情,認清了以前不知道的事。
當時他們拒她於千裏之外,落井下石,今日又有什麼資格對她麵露鄙夷之色,竊竊私語?她和誰走在一起,站在誰的身邊,做什麼說什麼,又與他們何幹!
她看也不看那些對她充滿了好奇、八卦、探詢、鄙視的目光,將那二十幾年培養出來的大家千金的風範拿出來,光是在那裏一站,就已經把在場許多人比得黯然失色!
南烈燃微微轉頭朝她看了一眼,心裏不禁有些稱奇。
想不到她竟然這麼沉得住氣,既不因為這明顯的折辱而沮喪,也不因為眾人的交頭接耳而覺得難堪——他以前倒是真的小看她了。
這時,有一個急著要和大哥的遺孀爭奪家產的公子哥兒來找他,近乎討好地要將他拉到樓上的房間去密談。南烈燃還沒有見到林逢,又見賀晴晴一副鎮定自若雍容大方的樣子,也就隨之去了。
賀晴晴昔日是要站在所有場合的正中央,出出盡風頭了,現在自然也有沒有這樣的心思。她端了一杯飲料站在宴會的一角,並不與其他人攀談,隻是沉默地等待著南烈燃下樓來。——她現在既然是南烈燃的情婦,自然事事以他為先,要表現得乖巧柔順了。至少表麵上必須如此。
她在心裏為自己發出冷笑,纖細白皙的手指緊緊地捏住了高腳杯的腳,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但是臉上並沒有露出更多的端倪來——她在上流社會生活許多年,隱藏內心的情緒對她來說並不困難。
她剛一低頭,卻聽見了皮鞋鞋底摩擦大理石地板的聲音,一雙黑色的皮鞋站在了她的麵前。
“晴晴。”那個人激動地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