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田將軍法駕迎君 燕守將聊城死節(3 / 3)

田單久知樂英是員戰將,兵馬臨城不敢就逼近,因排開陣勢,在城下討戰。金鼓擂過三番,方聽得城中一聲炮響,忽開放兩扇城門,擁出一陣人馬,約有千餘。樂英在前,手持一柄丈三長槍,身騎一匹五花名馬,飛到陣前,大聲叫道:“田單!你雖是個英雄,卻也要知些進退。我樂元帥費二三十年辛苦,才下得你七十餘城。不料君聽不聰,命騎劫代將,被你一朝複去,也可謂稱心滿意。就留此聊城一邑,為樂元帥表表功勞心跡也不為過,怎還要來爭奪?”田單道:“汝何不明道理?凡為國家,有興有衰。當時齊衰,七十二城為昌國君取出,今日齊興,七十二城為我複來,皆天意也。天意既全歸齊,豈肯獨留此一城為燕有也!”

樂英道:“天意難知,我今且與你賭一賭人力。你領著全齊人馬,我不過一城士卒。你若奪得去便算天意,若奪不去,隻怕還要算是人力。”田單笑道:“據汝說來,是要戰,既來攻城,豈不能戰?”因問誰人出馬?隻見陣中突出一將,叫做毛剝,手持大刀,直奔樂英道:“莫要誇口,且試試我的寶刀。”遂劈頭砍來。樂英用槍撥開,隨手就刺,二人一上手就鬥了三十餘合。樂英見鬥久,心上大怒,道:“一小將不能誅他,何以破此全齊。”看兩馬交合之時,因將槍一凝,喝一聲:“不要走!”早已直刺入毛剝咽喉之所。

田單看見,吃了一驚,正欲命將,而陣中早出一將,叫做皮開,手持一把綻金大斧,飛馬大叫道:“樂英逆賊!快將頭來,待我砍了,與毛將軍報仇。”樂英看見,也不答話,竟挺槍接住廝殺,又鬥了二十餘合。原來樂英膂力最大,槍法甚精,平常與人廝殺,隻鬆鬆用六七分本事,任你勇將,已是對手。隻等來將殺到手足方懈時,他方奮勇一刺,百發百中。皮開不防,忽喝一聲,又早被樂英刺死。

田單見樂英一連刺死二將,知其驍勇,非等閑可敵,因坐令出一員少年名將,叫做田豹,也是一條長槍,飛馬到陣前大叫道:“樂英這賊!怎敢殺我二將!”樂英說道:“你齊將甚多,不殺如何得盡。”田豹道:“你隻一個,我也不肯饒你。”說罷,兩馬齊出,雙槍並舉,攪做一團,殺在一處,比前大不相同。真個好殺!

但見:人似虎,馬如龍。惟人似虎,故不愧人稱虎將;因馬如龍,方顯得馬是龍駒。人鬥人,你搏我,我噬你,不殊二虎爭食;馬敵馬,彼橫衝,此斜突,何異雙龍奪寶。這條槍直直刺,飛一道寒光;那條槍輕輕擺,散滿眼雪色。緊一槍,鬆一槍,防前護後,絕不疏虞;正一槍,倒一槍,指東畫西,大有竅妙。都是英雄,看不出一些破綻;盡皆豪傑,討不得半點便宜。直殺得黃塵滾滾,沙場內尚分拆不開;直殺得紅日沉沉,陣前上恰戰爭正爭。真個是棋逢敵手難藏拙,將遇良材好用工。

樂英、田豹果是一對戰將,直鬥到百合以外竟不分勝敗。兩軍見天色晚了,方兩下鳴金各歸營。樂英收兵入城不提。卻說田單歸營,見樂英之猛勇,甚是納悶。田豹道:“樂英縱勇,不過一人,隻好敵住小將,卻不能分身他顧。明日交戰,待小將用精神緊緊纏住他不放。元帥卻伏兵兩旁,乘勢搶入城去,何愁不破。”田單甚喜,因打點伏兵。

到次日,臨城討戰,不料樂英卻緊閉城門不出,隻用弓弩炮石緊緊守住。田單攻打了一日,全沒巴頭。到次日分開兵馬,四麵圍攻。樂英也四麵緊守,隻是不出。一連圍了月餘,並不能討半點便宜。田單急得怒氣衝天,因下令四麵駕起雲梯,逼近城下,朝夕狠攻。樂英探知田單在東門督戰,他卻悄悄開了西門,突然飛馬而出,將攻城將官刺死,軍士將雲梯燒毀。田單聞知,急急命田豹趕到那西城,他又突出北門斬將,隻殺得齊兵個個心寒,人人膽怯,誰敢十分逼迫!

田單百計攻打,樂英卻百計保守,攻打了歲餘,隻不能下。田單兵馬已消折許多,錢糧又虛耗無數,恐齊王見罪,心上慌了,因想:狄城不下,虧魯仲連點醒方才下了,莫非聊城也有原因?又暗暗來見魯仲連求計。魯仲連道:“樂英乃樂毅之侄,受樂毅之教,多能善戰,為人又有氣節,今被人讒不敢歸燕,若要投齊又恐非義,故保全聊城以偷生。將軍之意,若以威武加之,斷不肯屈,莫若待我為書一封,投入城中,以義說之,彼必自解。”田單大喜,因求魯仲連一封書回去,縛在箭上,射入城中。

樂英得書,拆開一看,又隻看上麵寫的都是勸他棄燕歸齊的言語。再三而讀,因歎息道:“吾聞丈夫處世,得其生,不得其死。吾今日踞城禍民,不仁;明日戰敗身死,非勇;降齊竊祿,不忠,歸燕受讒,不智,不如一死。”因大泣三日而自殺。隻因這一死,有分教:將軍得誌,義士成名。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