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人(1 / 2)

且不說三隻妖精在外邊作何感想,目前帳子裏這倆人的狀況也是不那麼輕鬆愉快的。

眼看著妖精們一隻隻出了門,翎滄看了看箜篌臉色,默默往椅子裏縮了一下。

箜篌好像……氣得不輕。

可……他明明平安無事,卻連個信兒都沒有就回了長安,是個人都會起疑心的吧。

我……我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嗎。

這樣想一想,翎滄忽然又有了點底氣,腰杆也坐的直溜了一點。

箜篌冷眼覷著他往椅子裏縮一縮,又出來點兒挺一挺胸,冷笑了一聲。

翎滄心頭忽然就漫過一絲寒意。

就像是當年他搖搖晃晃倒在冰冷的長街上之前,心口那冷到徹骨的寒。

翎滄愣怔了一下,不自主的伸手捂住心口,一時竟不太明白這是為什麼。

箜篌看了看,低低的又笑了一聲。

翎滄忽然就想起來箜篌曾經跟他說過的話。

因為過了太久,他竟然忘了他跟箜篌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情緒。

此刻忽然想起來,頓時便慌了。

他捂著心口,怔怔的看著箜篌,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想起來了?”箜篌看著他動作,淡淡問。

翎滄聲音梗在喉頭,咯咯的響了兩聲,卻終於沒能吐出哪怕一個字。

“我以為,有歃血在,你至少,不會疑我。”箜篌低下頭,單手蓋住臉,狠狠搓了一下。

“我……”翎滄急急開口,卻忽然發現無以為繼。

說什麼?說我忘了?

“你記不記得,當初在萬花穀中,我曾問你若是軍令如山令你出征,你肯不肯。”箜篌說。

“我說不肯。”翎滄接。

“我又問你,若是以你天策將士性命相要挾呢?”

“我……不能不去。”翎滄眨了眨眼,忽然就想的通透。

“誰!”他一把按在桌上,聲音繃的發了抖。

“薇安——”箜篌頓了一下,聲音裏是掩不住的疲憊,“和笑笑。”

翎滄忽然像被人抽了筋骨一樣跌坐回椅子裏,雙眼幾乎失了神,他輕聲問道:“是弦卿?他……真的這麼狠的心?”

說完又覺得一定就是了,他閉一閉眼,眼前仿佛又看見了狷城城頭上,那靜靜垂掛著的十七姐。

“不,是卿月。”箜篌回答,“皇上不會知道笑笑可以要挾住我,但是他知道,若笑笑有個閃失,我必無顏再見長眠的蘇師兄。”

翎滄忽然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他長長喘了口氣,咽一咽問:“她們現在如何?”

“我既然回了長安,她們必定是好好的。”

“你回長安去幹什麼?”

“殺人,無辜之人,若我動了手,則此生便再不能回我萬花穀。”箜篌神色漠然,翎滄心頭盤桓不去的寒意卻越來越重,重到讓他心驚。

“箜篌,你……”他伸手想去抓箜篌的手,箜篌卻忽然躲開了。

翎滄心裏一緊,直愣愣的盯了過去。

“燕將軍,”箜篌輕聲說,“我這就回去長安了。”

“你別這麼喚我……”翎滄心中一慟,轉手攥住箜篌袖角,哀求般的開口,“別走。”

墨澗龍忽然從箜篌袖口滑出,翎滄一眼看到,想都沒想就將另一隻手攔了上去。

一瞬間血色淋漓,墨澗龍狠狠在翎滄手上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傷口。

箜篌終於是變了顏色,一把抓了翎滄手腕拉過來用帕子緊緊按了傷口,抬眼瞪著他就要罵,卻忽然在看見翎滄神色的一瞬間散了本已衝到喉頭的那一口氣。

隻是軟聲說了一句:“你看看你,成什麼樣子。”

翎滄緊緊攥了箜篌袖子不放,輕輕抽了下鼻子,再開口竟然微微帶了泣音。

“我錯了,”他說,“箜篌,你別走。”

頓了一下,低聲補了一句:“至少,你不要這樣就走……我這裏,冷得很。”

他牽著箜篌的衣袖按在了自己心口上。

箜篌沉默著看他。

翎滄遲疑了一下,湊上去輕輕吻一下他唇瓣。

箜篌身子微微顫了顫,依舊一言不發的站在那裏,手裏緊緊按著翎滄受傷的手。

“箜篌,我忘了歃血,是我的錯。”翎滄欺身上去,將下巴放在箜篌肩上,絮絮的在他耳畔說著話,“可是,你至少也聽聽我說的話,再決定是不是要離開。”

“我是人,也許那些妖精說得對,我何德何能配得起一個鮫人。但是箜篌,人心善變,我們從來也不曾像你們一樣,一個歃血就能兩心通明,所以……人心多猜疑,我隻是……一時忘了,便會覺得怕。”他悄悄鬆開箜篌袖子,單手攬上鮫人腰身,將人慢慢扣緊在懷裏。

箜篌隻是一動不動的聽他說,垂著眼看不出喜怒。

“我怕……在我想通了所有,將自己付與你的時候,你已經厭煩了無休止的遷就我和委屈,畢竟我曾經……將你放在許多人,許多事之後。我……怕你寒了心,不要我了。”翎滄輕輕側過頭,試探著去抿了抿箜篌耳邊,“我錯了,但是我在聽到你說你在長安的時候,我真的控製不住自己不去想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