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成仙。”箜篌臂彎裏攬著魏紫，將十根手指兩兩相對的抵成一個塔型，垂眼盯著自己指尖說。
“這不對，且不說你的血他到底能不能喝，就說你倆相知十數年，他為什麼等到現在才突然想要你的血。”戴黃一邊思索一邊慢慢說。
箜篌瞟一眼翎滄，瞟一眼妖精們。
“看我們作甚？”班夏眼皮一掀，從嗓子裏笑一聲，“他須不曉得我和大黃原本是兩隻妖。”
“但是他知道青楓是借我的血恢複了仙骨。”箜篌頓一頓，歎一口氣，“還知道翎滄的命是怎麼從黃泉路上搶回來的。”
“可這跟他有什麼關係？”班夏好奇的問。
“所以他認定了我的血可以助他羽化登仙，卻唯獨不給他用。”箜篌長歎一聲，隻覺得心煩意亂。
“哈？”班夏簡直要笑出聲，“他傻的嗎？如果有用，就你們這打小到大的交情，還用他開口跟你討？你不早就灌他一肚子鮫血。”
“並不是無用那麼簡單，”戴黃沉聲說，“我想，鮫血於他，隻怕是有害。”
不然以箜篌的性子，早就將血給了他，畢竟這個兔崽子自己並沒有很拿鮫血當回事。
“是啊，隻要鮫血入腹，隻怕他立刻就會成魔。”箜篌苦笑一聲，“我早就告訴過他，可惜他不信。”
“不會信的。”翎滄忽然開了口。
“咿？你又知道了。”班夏挑著眼角瞥過去，冷笑一聲。
“因為如果是我，我也不信。”翎滄微微閃躲了一下箜篌的眼神，“我隻會覺得，你可以給這個喝血，給那個喝血，唯獨找盡了借口不肯給我，明明我才是最需要你的血的那一個。”
“嗬，人。”班夏啐了一口。
翎滄皺皺眉，沒理他。
“而且，我跟你的關係又那麼好，我什麼事都為你想，我把你放在心裏最特殊最重要的地方，可你呢，憑什麼你對誰都比對我好，還找盡了借口騙我，莫非我對你好就是為了讓你拿我不當回事的嗎？然後……然後我就會覺得，你辜負了我，你對不起我，你虧欠我，所以，恨不得，殺了你。”
翎滄別過頭，輕輕說出最後一句話：“這是……人之常情。”
“燕翎滄，”班夏忽然扭頭跨到翎滄身前，彎下腰貼在他臉前直視著翎滄雙眼，“你們人，心都是這麼黑的嗎？”
翎滄緩緩向後靠過去，垂了眼不做聲。
“翎滄，你也這麼想的？”箜篌忽然問。
“沒有。”翎滄答，然後沉默良久，又幾不可察的輕輕點了下頭。
班夏冷笑著將劍架上了翎滄頸項。
戴黃嗬嗬一聲輕笑，小聲嘀咕了一句。
所有人都清楚聽到，戴黃說的是：
“人心不足。”
“燕翎滄，你倒是說說，箜篌連性命都分了你，他又有哪一點讓你覺得他虧欠了你？”班夏嘴角噙著笑，將劍鋒向前送一送，“若說不出來，你便把這偏得的鮫血，還了他罷。”
翎滄抬眼看向箜篌，竟直直撞進那一雙黑白分明的鳳眼裏去。
“你說吧，我也想聽一聽，我還有哪裏做的不如你意。”箜篌輕輕歎口氣，不避不讓的看了回去。
“你為何……詐死回了長安。”翎滄遲疑了一下，問，“你不是說，會與我一同征戰。”
“因為這個，所以你懷疑了什麼？”箜篌沉吟了一下，問。
“……你後悔了。”翎滄低聲說，轉開眼睛看著地上，“我以為，你終於後悔了。”
在我已經徹徹底底愛上你之後，你後悔了，膩了，所以寧願詐死，也要離開。
箜篌用力揉了揉太陽穴，覺得自己簡直要氣死。
“你們，出去一下，我有事要單獨跟他說，別的事，過幾個時辰再說。”箜篌閉了閉眼睛，咬牙切齒的從牙縫裏擠出話來，“都走，別想著匿形躲在帳子裏！”
魏紫聳聳肩，站起來第一個出了門，臨出去之前，她轉回頭看著翎滄嬌笑了一聲：“小將軍，你何德何能配得起一個鮫人了。”
“你是真的不知道鮫人一生一世隻會愛上一人？”班夏也笑，聲音裏冷的像結了冰，“他們和你們這些‘人’可不一樣。”
戴黃一聲不吭的走出去，連個眼神都沒留下。
班夏冷笑了一聲，緩緩抬起劍，然後忽然手腕一抖。
箜篌麵色突變，想都沒想就將墨澗龍一把甩了過去！
“晚了！”班夏張狂的大笑了幾聲，拔下插在自己小臂的墨澗龍扔了回去，“箜篌，這次是我比你快！”
然後一把抽了劍轉身便走。
“我看看，”箜篌搶到翎滄身前，伸手就去撕他袍子，“你怎麼不躲。”
“不礙事。”翎滄咬著牙死死按了肩頭傷口，班夏臨走前一劍紮透了他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