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寒看她雖是風塵女子,但笑語間卻少見低俗討好,便沒有推拒,看來到此的客人每人都能分到這樣的一個女子伺候在旁,若是換了別人來,穆寒估計會嘔吐。從袖中拿出請帖,那女子驚歎一聲,是欽佩又是仰慕一般,眼睛本來就大,現在瞪得圓圓的,更顯嬌俏可愛,“呀,原來是沐公子!薛大掌櫃的老早就等著您了,快走,我們到裏邊去。”語笑嫣然地將他引到裏麵,坐在左下首,不由分說就塞了他一顆水靈靈的葡萄。
時間已不早了,但上首的幾個位子還空著,看來重要的人物還沒有到,穆寒環視這個房間一遍,薛掌櫃遙遙的對他作揖,穆寒淺笑頷首為禮,回首隻問那女子:“你叫什麼名字?”若是平常,穆寒絕不會如此,但在這種地方,正經帶來的隻能是不屑和排擠,這點穆寒雖未參加過這樣的場合卻也是知道的,他當初雖是深居簡出,卻也不可避免地交接一些大家子弟,大家中的紈絝之氣他還是知道一些的。
那女子微微一愣後方反應過來,竟是含笑施了半禮,語氣莊重了一些,她風塵半世,還從來沒有一個客人在飲酒作樂前就先問她的名字,她的名字本就是和她的人一樣是酒席中的玩物,客人對她滿意了,下次有心叫她來才隨口問問,眼前這個人卻是不同,他好像把她當作人來看……女子微闔雙睫,雖還帶著冰冷的防備,卻不自覺地莊重了些,“公子,我叫夏姳。” 穆寒點點頭,“好名字,難為你媽媽不逼你改過來。”
夏姳微笑中帶著一絲苦意,“這是在家的時候爹媽叫的,現在的媽媽給我改成燈霄。”
“不如原來的好。”說罷便轉開頭去,假裝沒看見夏姳眼中的顏色。一時艙口喧囂起,擁進幾個神色倨傲的人物,薛掌櫃和客人們均起身行禮問好,穆寒少不得也得起身隨禮。其中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美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那男子身上流光溢彩自不必說,倨傲中又帶著明顯的厭煩和不屑。客人對他也是最為恭敬,一雙精光燦然的眼睛無所顧忌地掃視人群,見了穆寒,不知怎的,竟是訝然,穆寒坦然與他對視,手中微微抱拳,那男子在眾目睽睽中,還了他一禮。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人人知道那男子高傲非常,在汴城能讓他還禮的人屈指可數,這無名男子是什麼來路?頓時將目光都集中在穆寒身上,穆寒在眾目中施然落座,一人也不瞧,竟是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本來他就是受人尊敬慣了,全不知道人與人之間還有這樣的分別。
人到齊了,薛掌櫃命人開船。畫舫便盛著滿船的輝煌穩穩地往河心去了。夏姳挨過來,在穆寒耳邊道:“方才那是宣武軍節度使大人的外甥北堂睿北堂公子,現為參將,代稅課使,他的父親是在節度使張大人身邊辦事的,公子你初來汴城,怎麼認得他?”
穆寒看了她一眼,笑道:“我並不認得他,也不知道他為何如此。”
夏姳笑道:“大約是看中了沐公子的風流雅致,別說他了,就連我也要動情了!沐公子,請滿飲此杯,給小女子一個好彩頭罷!”強灌了他一杯。這女子倒是個潑辣大方的很,見他好好的喝了,便依在身旁,款款軟軟地給他介紹在座的大人們,哪家哪家的老爺,家裏幾口人,做著什麼營生,和什麼大人有密切的關係,一一給他道來。穆寒邊聽她說話,邊看著薛掌櫃的得意洋洋地賣東西,剛開始不過是些古董玉器之類的,但的是件件珍品,這掌櫃的之眼狠還真不是蒙的,在場的都是些大財主,這樣的酒宴其實主要是玩樂,見了中意的東西就買上一兩件,也不值什麼。這畫舫是珍元當的,平時就是不賣東西也請人看著護著伺候著,隨哪個老爺喜歡就催船出去,隨意的很,珍元當為了穩住這些大財主,倒是不惜下著大血本。穆寒看那些俗物隨隨便便的就能賣上天價,不得不感歎珍元當的手段之高超。這樣的環境的確不像是做買賣的地方,也正因為不像,財大氣粗的老爺們才不會斤斤計較那萬把兩萬的差價,酒色迷醉間買了也就買了,不在話下。
三更過半,方賣到穆寒的那條手鏈。紅綢揭開,燦爛輝煌,在場的人都驚呆了。穆寒以前也見過冷月帶在身上,並不覺得有什麼特別之處,今夜看來,的確非同平常。冷月說那是穆瀟林給她的,穆瀟林是懂行的人,怎麼會無緣無故給她這麼貴重的東西?穆寒心裏存著老大的一團疑竇,哪裏還有洛軒這一檔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