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輯 倫敦雜記自 序(2 / 2)

紀念,登載《倫敦的五十年》的文字,也在這時候。其中一篇寫

五十年來的男女社交,最惹起人今昔之感。這些我本打算都寫在

我的雜記裏。我的擬目比寫出的要多一半。其中有關於倫敦的戲

的,我特別要記吉爾伯特和瑟利文的輕快而活潑的小歌劇。還有

一篇要記高斯華綏的讀詩會。——那回讀詩會是動物救濟會主辦

的。當場有一個工人背出高斯華綏《法網》那出戲裏的話責問

他,說他有錢了,就不管正義了。他打住了一下,向全場從容問

道,“諸位女士,諸位先生,你們要我讀完麼?”那工人終於嘀

咕著走了。——但是我知道的究竟太少,也許還是藏拙為佳。

第二輯 倫敦雜記

寫這些篇雜記時,我還是抱著寫《歐遊雜記》的態度,就是

避免“我”的出現。“身邊瑣事”還是沒有,浪漫的異域感也還

是沒有。並不一定討厭這些。隻因新到異國還摸不著頭腦,又不

曾交往異國的朋友,身邊一些瑣事差不多都是國內帶去的,寫出

來無非老調兒。異域感也不是沒有,隻因已入中年,不夠浪漫

的。為此隻能老老實實寫出所見所聞,像新聞的報道一般;可是

寫得太認真,又不能像新聞報道那麼輕快,真是無可如何的。遊

記也許還是讓“我”出現,隨便些的好;但是我已經來不及了。

但是這九篇裏寫活著的人的比較多些,如《乞丐》《聖誕節》

《房東太太》,也許人情要比《歐遊雜記》裏多些罷。

這九篇裏除《公園》《加爾東尼市場》《房東太太》三篇

外,都曾登在《中學生》雜誌上。那時開明書店就答應我出版,

並且已經在隨排隨等了。記得“七七”前不久開明的朋友還來信

催我趕快完成這本書,說免得彼此損失。但是抗戰開始了,開明

的印刷廠讓敵人的炮火毀了,那排好的《雜記》版也就跟著葬在

灰裏了。直到前些日子,在舊書堆裏發現了這九篇稿子。這是抗

戰那年從北平帶出來的,跟著我走了不少路,陪著我這幾年——

有一篇已經殘缺了。我重讀這些文字,不免懷舊的感慨,又記起

和開明的一段因緣,就交給開明印。承他們答應了,那殘缺的一

篇並已由葉聖陶先生設法抄補,感謝之至!隻可惜圖片印不出,

恐怕更會顯出我文字的笨拙來,這是很遺憾的。

朱自清,1943年3月,昆明

歐遊雜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