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肅美麗的臉！
太陽像被釘在了天上，
好容易才熬到黑夜。
也是在這個時候，
我們
抬頭看了看啟明星，
把方向對準，
隊伍出動。
草鞋踏出一個個深深的雪窩，
裹腳上沾滿了冰屑，
幹糧袋隻剩下一把糠炒麵，
我們把槍口帽一律卸開！
一個人踏著一個人的腳印，
殷紅的血滴落在潔白的雪麵，
一步、一步地走著，
一步、一步地走著……
沒有一個人歎息，
沒有一個人呻喚，
所有的眼睛都閃著堅定的希望的光，
因為，我們臉上映射著
黎明的曙光！
我們看見了新年正邁著大步，
領著我們向前！
在這時，我突然看見了
我的民族，
懷著一顆共產黨員的堅貞的紅心，
赤腳穿著一雙草鞋，
踏破萬裏風雪向曙光走去！
在太陽已經東升的今天，
想起那黎明前的一刻，
那些生死戰友們，
你說吧，我是一種什麼心情！
我還想起八年前的今夜，
我們正向關中挺進。
從明走到夜，
從夜走到明，
人不卸甲，馬不停蹄，
為了在除夕打個勝仗，
作為迎接新年的禮品！
戰火燒得心焦啊！
硝煙熏得人口幹！
天上的星像露珠，
山邊的月像冰盤，
那銀河的水啊嘩嘩響，
可怎不能為你的戰士解渴？
雄雞一聲高叫，
早霞燒紅了半個天。
咦！這路邊的小草棚，
怎麼霧氣騰騰？
一鍋開水熱汽滾翻，
旁邊還放著一盤雞蛋，
一位白發蒼蒼的媽媽，
困睡在灶火旁。
那火紅的早霞啊，
把白發照得金絲一般。
戰士們端著空茶缸，
無言地站在一旁，
因為她那母親的慈愛，
已潤濕我們那火焦的胸膛。
陽光射在她的臉上，
她醒來驚訝地四處望。
她望見，
刺刀成林，炮車隆隆；
她望見，
我就是你的隊伍，
你的兒子呀！
媽媽抱著我笑了又哭，
哭了又笑，
啊！孩子！
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麼？
你沒聽見麼？媽媽！
那正在攻城的隆隆炮聲，
就是我們為新年放起的爆竹；
那紅色的信號彈，
正宣告著新中國誕生！
啊！1957年！
難道你沒見過這美麗的信號？
我知道
你是在那舊中國的道路上，
穿著單衫跌跌爬爬地走過來的。
你是頂著啟明星，
在太行山那崎嶇的雪路上，
一步一個雪窩地走過來的。
我們啊！
對你並不陌生，
因為你已經隨我們
走過了那長長的路程！
1956年12月29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