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不走呀，
那顆深深紮根的赤子之心！
不要棄我而去啊，
我骨肉難分的弟兄！
你沒感到麼？
我用寬大的胸膛緊貼著你，
我以柔軟的雪花撫摸著你，
我以漫開的紅柳鼓舞著你，
我們是生死與共啊，親人！
四
我是戈壁，
怎數清我身上有多少年輪！
高大沙丘，
埋葬了多少個顯赫王朝。
漫漫黃風，
卷走了難數的鐵騎天驕。
我記下一筆筆千秋功罪，
我懷念一個個誌士仁人！
是誰有如此神力，
讓我這畸形兒昂首屹立？
誰能有如此膽略，
五千年史書重起一筆！
誰能有如此胸懷，
暢肝膽敢對天地；
誰能有如此筋骨啊，
一次次血泊泥沼中站起！
擦幹淚，裹好傷，再上馬去！
手相傳，臂相移，戰旗又舉！
千丈冰河難成鐵，
九曲黃河不向西！
我深知征途的坎坷，
勝過玄奘西行的艱難；
誰能把邊塞說成西湖，
深山放牧也並非遊逛的神仙。
那兒有一日三餐羊肉抓飯，
哈密瓜裝的是汗珠串串；
這兒確有皎潔的朵朵雪蓮，
要采摘也必得攀登雪山。
戈壁灘會展開錦繡世界，
但難越曆史規定的起跑線！
不要扭過頭去，兄弟！
我縱有甘甜奶水，
但還是枯瘦貧弱的戈壁！
在隆隆的康拜因旁，
還挪著漢代的鐵犁。
而繽紛的希望之花，
也隻能開放於祖傳的土地。
不要扭過頭去，兄弟！
一些鄉鎮的教室，
還是矮小土屋、泥砌桌椅，
而孩子們的明亮目光，
不正在熱情探視未來的世紀？
不要扭過頭去！
這裏有
通宵苦讀的將軍，
恨不得讓部隊如虎添翼。
這裏有
幹看著一河水白白流淌，
急得失眠的黨委書記。
這裏有
拿了金碗討不上飯，
氣得跺腳的廠長、經理。
這裏有
自生自滅的滿山紅果，
拋來撒去的珍珠碎玉。
這裏有
千裏馬難放蹄掙扯韁繩，
大鵬鳥關在籠放聲長啼。
我是戈壁，我呼喊新的天地！
我呼喊
伊犁馬四蹄生風，
開鳥籠讓大鵬高飛！
我呼喊
把橫流河水備上鞍，
讓汽笛震穿戈壁。
我呼喊
“科學”跨上馬奔向荒漠，
“文化”彈著琴走遍草原。
我呼喚
井岡的戰歌四起，
火紅的旗幟高舉。
我呼喚
各民族的骨肉之愛，
同誌間的延安之情。
我呼喊啊，
給我以躍動生命，不朽青春！
快搬掉我胸口上的沙丘，
快洗淨我臉上的塵泥；
我要站起來，
向世界宣告個秘密：
中國的戈壁啊，
他姓綠！
1983年10月10日於古都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