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是組織異跡。在王重陽的弘傳過程中,先後建立了一係列的傳教組織。例如:金大定八年(1168)的“三教七寶會”,大定九年(1169)的“三教金蓮會”、“三教三光會”、“三教玉華會”、“三教平等會”等。這些弘傳全真教派的組織都出現在山東地區。在全真教派的曆史上,也隻有在這樣兩年中才出現這樣的組織,因此,出現這樣的弘傳全真教派的組織,本身就是一個異跡。在中國曆史上,朝廷曆來不願意看到有聚眾的行為。這些組織的出現表明王重陽正是利用朝廷還沒有注意全真教派迅速發展,利用山東民眾向往“平等”和升仙的社會心態,用組織教徒的方法集結信徒力量的組織家的目光、膽略和智慧。《金蓮正宗記》卷二《重陽王真人》稱,由於有了這些組織“普化三州,同歸五會”。對於五會的名稱含義,傳稱“竊以平等者,為道德之祖,清淨之源,乃金蓮玉華之本,三光七寶之宗。普濟群生,遍超庶俗,銀焰充盈於八極,彩霞蒸滿於十方。人人願吐於黃芽,比比不遊於黑路。玉華者氣之宗,金蓮者神之祖,氣神相結,謂之神仙”。曆史賦予王重陽組織“五會”的時機是十分短暫的。《玉虛觀記》就說道,王重陽的弟子王玉陽在金承安戊午(1198)前後,為修建道觀,“眾以邦有常禁,不可聚眾為辭而退”。也正因為如此,像王重陽在山東建立的這類組織,在後來全真教派弘傳的曆史上,再也沒有出現過。弘傳方法改變的曆史重任,由王重陽的弟子邱處機承擔了下來,那就是後來的“立觀度人”。
立觀論
元太祖成吉思汗十五年(1220),全真祖師邱處機以七十二歲的高齡,帶領十八名弟子,從山東的萊州北上,經過蒙古軍隊控製的燕京,再向西整整走了一年,到達塔什幹和撒馬爾汗,再向南,抵達在阿富汗境內的成吉思汗的軍營。在同成吉思汗的多次談話中,獲得了信任和重用。在1223年,邱處機經過多次請求,才得以按原路回燕京。據《甘水仙源錄》的記載,在1224年的回京路上,“南歸,至蓋裏泊,夜宣教,語謂眾說:今大兵之後,人民塗炭,居無室、行無食者,皆是也。立觀度人,時不可失。此修行之先務,人人當銘諸心”。
邱處機不愧是一個外交家、政治家,全真教派的一代宗師。“立觀度人,時不可失”的判斷,足以說明邱處機看到了弘傳全真的時機。這個時機就是邱處機說到的“人民塗炭,居無室,行無食”。《元史·釋老傳》對此有過比較詳細的記載稱,“時國兵踐踏中原,河南、北尤甚,民罹俘戮,無所逃命。處機還燕,使其徒持牒招求於戰伐之餘,由是為人奴者得複為良,與濱死而得更生者,毋慮二三萬人”。邱處機回到燕京以後,利用他有敇賜掌天下道教的權力,有大天長觀居住的優勢,廣泛發放度牒,從“為奴者”和“濱死者”中間招募了兩三萬人,成為全真教徒。
“立觀度人,時不可失”,也是邱處機為大規模弘傳全真教派對自己的弟子們發出的一個動員令。為了貫徹這一動員令,他的弟子們在回到燕京以後,並不是廝守在邱處機的周圍,享受特權,而是一個個離開了邱處機奔赴華北平原,直至關東和長江北岸。因為,邱處機已經明確地告訴自己的弟子們,“立觀度人”是“修行之先務”。正是在邱處機的動員令的號召下,依靠他的最得力的弟子們的努力,全真教派大建宮觀,大收弟子的活動廣泛地開展起來。其規模在中國道教史上是絕無僅有的。
根據陳兵教授的研究,全真教派在鼎盛時期,在今河北、山西、山東、河南、陝西和甘肅等地區至少立觀達六百餘所。盡管其立觀的範圍似乎還沒有到長江以南的南宋朝廷管轄的範圍,但是,對於一個剛剛創立的道教新教派而言,這無疑表明,全真教派的弘傳工作已經具有了很大的規模,做了曆史上的天師道派幾百年才做成的工作。
那麼,全真教派為什麼如此重視立觀呢?
首先是為了安身立命。王重陽祖師的《立教十五論》中,第一論就是“住庵”。他說:“凡出家者,先須投庵。庵者,舍也,一身依倚。身有依倚,心漸得安,氣神和暢,入真道矣。”曆史上的全真教派的道士都是出家的,既然出家了,在天地之間當然要有個棲身之處。這個處所隻能是道觀。有了道觀,從事弘傳活動的道士才有了一個生存和活動的天地。
其次是創造弘傳場所。《三洞奉道科戒營私》卷二的“度人品”還說道,“夫道以人弘,教因師得。若不度人,則法橋路斷。所以,弘教先在度人”。宮觀正是度人的最好場所。因為有了道觀就有了道士同一般信徒交流接觸的地方。據《終南山樓觀宗聖宮同塵真人李尊師道行碑》的記載,元泰和癸未(1223)八月,“長春奉詔南下,師(指李誌柔)複迓於宣德之朝元觀。長春以師,碩德宿望,賜號同塵子,教以立觀度人,將迎往來道眾為務”。這裏的往來道眾,既指已經度化的全真道士,也指一般信仰全真教派的普通信徒。正是有了這樣一個活動的據點,在邱處機羽化的時候,李誌柔活動的地區,“其門弟諸方,起建大小庵觀二百餘區”。
曆代道教金石碑文記載過當時許多全真道士都有不辭辛勞、刻意立觀的事跡。例如:《淵靜觀記》記載了重顯子陳誌益營建恒山淵靜觀的事跡。據說,陳誌益從武川路過恒山,將遍遊南方。當地人“傾心事之”,供養豐厚,但是,陳誌益認為,“吾得一把茅、一盂飯足矣,何苦以膠膠羨物為哉。所慊者,聖真無象設之宇,門弟子無以揭香火之處”。這席話道破了陳誌益孜孜以求的就是以自我犧牲的精神創建觀舍的決心和願望。當地信眾明白了陳誌益的願望以後,“瑋割世業膏腴田三十畝始基之,輸幣入粟者道路不絕,乃庀工董役,火西流而載旬三浹而成,其用簡,其功速,若有神陰陽相之者”。陳誌益的修道生活中的物質要求實在是極低的,唯其如此,當他提出要為聖像設宇,為弟子謀香火的時候,就得到了全真信徒的全力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