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3)(1 / 2)

蕭劍韻這樣想著,就招呼總經理一同到了酒樓門口。陳、於二位正在下車,和蕭劍韻及總經理打了個招呼就很快地進了包廂。再好的關係,蕭劍韻也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和他們大聲地放肆地熱情地招呼。那是不必要的。況且他們也是重視自己身份的人,不願意張揚。不一會兒,蕭劍韻的紅旗轎車內走出了黃心。司機老屈恭敬地拉開車門,得體地用手擋著門框,護著貴賓的頭。黃心下車站定,小小的眼睛迅速地左右顧盼一下,整理了領帶和西裝,在門迎小姐歡迎光臨的招呼聲中,向酒樓大廳走來。蕭劍韻快步如風走下台階相迎,酒樓總經理卻不知何時已站在黃心旁邊,半挽半攙著黃心的胳膊,用生硬的廣東普通話熱情地招呼著:“首長,小心台階!”蕭劍韻就陪在黃心的另一邊走著。他很滿意總經理的表現。在這一方麵他總是令蕭劍韻滿意的。蕭劍韻記得第一次請黃心來酒樓吃飯時,自己給總經理介紹過黃心是部隊轉業的正規軍團長。此後每次見到黃心,總經理便首長長首長短地問候著,話語不多卻句句都在黃心的心坎上,使得意於自己軍旅生涯的黃心受活萬分!這個人精。蕭劍韻邊走邊想。

主角到,戲就開場了。黃心坐主賓位,陳、於陪在兩邊,蕭劍韻恭陪末位。清爽珍稀的幾道涼菜剛上齊,醇香的茅台酒就斟滿了各人的杯子。蕭劍韻豪氣地端起酒杯,和黃心、陳、於各位依次碰過,說:“今天周末,哥幾個小聚。來,幹杯!”說罷,就把大半口杯酒喝了下去,足有二兩。“你們喝一厘米就好!我近來忙,招呼幾位老兄聚得少了,自罰喝幹!”這是蕭劍韻在酒場的一貫作風,是他的性格,也是他的聰明之處。他酒量很大。但他知道這種場合不能用強,不能拚酒。他酒量大底氣就足。在煽情且適當地顯示了自己的誠意後,蕭劍韻殷勤地招呼眾人吃菜。黃心像往常一樣一本正經地坐著,隻是偶爾動動筷子。氣氛有些沉悶。蕭劍韻目示了一下陳處長,陳處長就開始活躍了。他親切地側身對著黃心說:“黃兄,你們組織部今年有大動作啊,選拔幹部新增了心理測評與考試。這是創舉啊!是科學啊!了不起!”於處長也從另一邊側過頭說:“是啊,聽說社會反響很好的,大學的很多教授專家,據說給省長書記寫了信要求總結、推廣、製度化呢!”於處長是管文教工作的,他的這個話黃心聽了覺著很權威。黃心點了一下頭,不動聲色地說:“你們這也隻是一方麵的意見。聽說還有一些不同意見啊。”話音剛落,隻見陳處長刀眉一豎,憤憤然地說:“狗屁意見!純粹是保守、頑固!我就講過,組織部門是管幹部的;管幹部的自己能夠主動把選拔幹部的部分權力交給專家學者,這是什麼?是大公無私!是真正的立黨為公,是高風亮節!沒有這樣胸懷的領導是看不到想不到這一點的,更不用說帶頭倡導了!”說完他用厚大的手滿握住酒杯舉起,“來喝酒!”四個人就碰了杯。蕭劍韻注意到這一次黃心的酒一口喝下去了大半杯。於處長在旁邊文質彬彬地用平緩的謙和的口氣對黃心說:“黃處長啊,你是組織部的老領導了,有機會介紹搞這方麵工作的同誌認識一下,讓我們也學習學習,掌握一些第一手情況。這樣,省長要是問起來,我也好有個底啊!”

蕭劍韻觀察到,這時的黃心表情已然生動了許多,坐姿也放鬆了。他脫下西裝外套,旁邊的服務員立即接了去掛在衣帽架上。蕭劍韻見狀,知道他那官的角色正在褪去,人的角色正在蘇醒。是時機了!於是,他站起來,端著新添的大半杯酒,說:“各位首長,各位老兄。兄弟是局外人,是不懂政治的。但是我做過教育,知道心理素質對領導幹部的重要性。我說句鬥膽的話,各位不要見笑。那些非議此舉的人,純粹就是一群無知的烏龜王八蛋!”蕭劍韻的義憤和粗話,似乎與氣氛有些不協調,以致陳、於二位都略感吃驚地瞅了他一眼。但蕭劍韻心中有數。他重重地把杯子一頓,扭頭說:“來,拿個生雞蛋!”一直侍立身後的服務員,很快拿來了一個生雞蛋,打在蕭劍韻的酒杯中。蕭劍韻一仰脖,連酒帶蛋喝了下去。這時黃心站了起來。他顯然是被蕭劍韻和陳於二位處長煽起來的氣氛感染了。他一舉杯對蕭劍韻說:“痛快!兄弟。不瞞各位,心理測評考察幹部的始作俑者,正是愚兄啊!感謝兄弟們理解!”說完,竟一口幹了。旁邊的陳、於二位處長和蕭劍韻都做出了驚訝的樣子說:“哎呀,原來是這樣啊!”又說了許多聽起來很得體,褒得很含蓄,令黃心聽了心花怒放的話。蕭劍韻就忙招呼服務員加了酒,堅持每人要敬黃心一杯。黃心有了興致也不推辭,就一一幹了,開始顯露他喝幹太平洋的酒場英雄本色。

接下來的情形和往常的小聚會沒有什麼兩樣:黃、陳、於三位互相十分投機地交流著各自聽到的政界傳聞和大小道消息。待到沒有什麼新鮮事再說了,就開始講各自拿手的葷段子。說著、吃著、喝著、笑著,其間除總經理進來敬酒外,並無任何打擾。熱菜簡單又上檔次:上湯澳洲龍蝦一隻,清蒸石斑魚一條,鮑魚、魚翅撈飯每人一份。酒足飯飽了,照例到三樓歌舞廳唱歌跳舞。歌舞廳有一個一百平方米的豪華包間,是專門供廳長們和蕭劍韻應酬貴賓的,直接與餐廳豪華包廂相通。到了歌舞廳,陳、於二位處長坐在了一起,故意把黃心留給了蕭劍韻。有漂亮的服務員陪著唱歌跳舞,大家興致很高。蕭劍韻看著黃心酒癮過足了,舞也跳得一曲接一曲,樂此不疲,就思量著捕捉打探消息的機會。他觀察著,等待著。他看著黃心那有些像軍人步伐的生硬幹脆毫不含糊隻有轉折沒有過度的舞步,心裏直發笑。突然想到黃心不知道愛女人時是什麼樣子?男人愛女人的欲望應該都是一樣的吧?愛的方式當然是首先取決於個性和好惡,但是會不會也有職業的痕跡或者是特點呢?陳處長又會是什麼樣子呢?他的舞步短促、厚重、有力,那也會是他親熱的節奏嗎?老於呢?他的跳舞完全是按係列的動作規範機械地進行的,似乎沒有感覺的傳遞和接受,沒有自我的特性和靈性。他跳的很規矩,很規範,卻像是沒有靈魂的假人兒在舞蹈。蕭劍韻聯想到他的唱歌,字、詞、聲、調都拿捏得很準確,表情也很認真,但聽起來怎麼就不舒服呢?比那些跑音走調的聽著還要別扭。為什麼呢?對了,他的唱歌是缺少真情投入,如果有,也多半是拿腔作調給人看的“假投入”:看似投入了,也確實很認真地唱著,但實際沒有投入任何感情。有點像過去的小學生背三字經。他親熱也這樣嗎?做事也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