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3 / 3)

“打人啦,警察打人啦!”不知是誰高喊了一聲。不知真相的群眾開始騷動,有的大罵警察是土匪,說:“以前土匪在深山,現在土匪在公安。”有的揮動拳頭,開始把矛頭對準警察。有的已經與警察發生肢體接觸,警界線形同虛設,群眾潮水般向民警圍了過去,場麵迅速失去控製。申啟龍安插其中的打手蠢蠢欲動,對群眾開始大打出手。轉眼之間,就有幾位群眾被打翻在地,其中一人還掉了一隻耳朵。有的雖然沒倒地,但身上也多處掛彩。被激怒的群眾就地操起鋼管、鐵鏟、木棒、磚頭開始還擊。幾位年輕力壯的青年村民抓住了一位戴眼鏡的瘦高個打手,眾村民一擁而上,拳頭、腳尖、棍棒雨點般落在了眼鏡身上,打得眼鏡渾身是血,連連告饒。民警見狀,衝將過去,試圖救出被打的瘦高個,但幾次都失敗了。村民們將人質團團圍住,要政府拿話來說,要老板拿理來講:為什麼要派人去欺負他們,為什麼要打他們。看來群眾己經知道眼鏡是幹什麼的了,看來群眾不隻一次領教過這種待遇了。

一陣狂風刮過,烏雲鋪天蓋地,似乎山雨欲來。唐龍的臉上飄起了殘雲。可是,沒有一位群眾離開不說,還有群眾源源不斷地從四麵八方趕來,其陣勢著實有些嚇人。唐龍所預感的,所擔心的事終於出現了,他不斷歎著氣,不斷搖著頭:這事怎麼能這樣呢?政府不能胡來,民眾不容糊弄,我們如此強大的政府機關,怎麼就想不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招數呢?

夏天的雨,動作很大,又是雷鳴,又是閃電,又是狂風,但結果往往令人失望,有點像李伯清所說的“假打。”雨,最終沒下一滴不說,太陽卻占了上風,它擠開烏雲,橫空出世,紅紅火火地當空普照,把潮濕的大地烤得熱氣騰騰。

雙方僵持了三四個小時,已經有群眾經不住一冷一熱,一驚一乍的折騰而昏倒了。若這樣繼續下去,情況會更糟。接到現場報告的同時,又接到張挺指示的西城區公安分局局長金輝,立馬驅車趕到了現場。他聽取了情況彙報,觀察了現場狀況後,立即作出了緊急部署:馬上將受傷、病倒的群眾送至最近的醫院救治;把故意滋事者強行帶離現場,依法處置;責令申啟龍將自己的人迅速撤走,等候處理;搶出被困人質;馬上組織強拆,決不手軟;所有工作同時展開,除強拆外,其他任務必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十分鍾之內完成,誰拖了後腿處分誰。明確職責任務後,他強調不能誤傷群眾。

金輝局長知道,那些政府官員平時哼哼哈哈,動動嘴皮子,或者唱幾句高調還可以,收小費、吃回扣也行。若真要叫他們去處理什麼複雜事件那就不可以、不行了。所以,他沒征求任何人的意見,連分管自己的頂頭上司——區委副書記也沒請示彙報就下達了命令。連區委副書記還沒思考成熟如何發表指示,局麵就控製住了,推土機就發出了轟隆隆的聲音。唐龍看見老張家水靈靈的萵苣、青菜,老李家茂盛的竹林在推土機的輪子下被碾得粉碎。這年頭,一些當官的,當老板的不講良心、情感和責任,但咱老百姓得講。他看到老劉家的魚塘被挖掘機挖開,半斤大小的魚兒哀死荒野,滿塘白嫩的甜藕被埋地下。他看見老鍾呆坐曬壩,推土機已經推倒了他的房子和樹林。唐龍的心一陣陣絞痛,他馬上跑過去叫推土機退回去,說老鍾家屋後那棵勁鬆已有上百年的曆史了,推掉太可惜,栽活一棵樹不容易,要使一棵樹成活上百年更不容易。三隻黃花土雞被嚇得躲進了草叢。一白一黑兩頭小豬也在房前屋後亂跑。黃狗的聲音己經嘶啞,它無力地搖著尾巴,眼角閃著亮光,那分明是淚花,它渾身顫抖地依偎在主人腳下寸步不離,害怕主人拋棄自己。幾隻鳥兒飛來,在空中打了幾個轉,然後俯衝而下,看到已無棲身之所,圍著摧枯拉朽的農舍盤旋了幾圈,嘰嘰喳喳地議論了一陣才一步三回頭地向遠方飛去。唐龍直至看到鳥兒完全消逝在雲海之外才緩緩收回了無奈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