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叭!”張局正在環顧房間時,突然又響起一槍,是民警的槍走火了。
“把槍拿好噻。”黃勇以為張局會生氣發火,可張局既沒發火,也沒生氣,隻是如此淡淡地說了一句。為此,黃勇非常敬佩張局的鎮定自若、寬宏大度,以及準確的判斷力。
這一槍不偏不倚,正打在幾秒鍾前張局站立的位置。而讓張局離開那兒的正是黃勇。當時,黃勇見樓上有民警走動,擔心那用竹子做的柴樓垮塌而建議張局離開的,沒想到歪打正著,避免了一場可能殃及張局生命的重大事故。張局用感激的目光瞟了黃勇一眼。
獨立屋的旮旯角角被翻了個底朝天,但什麼可疑物也沒發現。參戰人員顯得非常沮喪。
事情發生在中心分局,如此結果,讓中心分局領導的臉往哪兒擱?中心分局卞卡副局長不甘心,他一邊搖頭,一邊睜大眼睛四處逡巡,他不相信沒有槍,如果是他們分局的民警看錯了,那這些傷員又是誰打傷的呢?突然,他像哥比倫發現了新大陸,他發現還有一間耳房的門緊閉著,他興奮極了,大步流星走過去,麵對著木門就“咚咚咚”地敲了起來。
“快閃開,你怎麼能這樣幹呢?”黃勇性急之間忘了卞卡是領導,他一個箭步衝上去推開了卞局,“這是木質門,你正麵對著門,如果裏麵真有持槍歹徒,他隻要對準門一扣板機,那會是什麼結果?”黃勇閃身躲在木門一側,用牆擋住身體,一邊說,一邊把手伸過去敲門。屋裏果然還有三位被嚇得臉青麵黑、渾身抽搐的青年,隻是沒有搜出槍。
這一切都被張局看在了眼裏,並把這位既會保護領導,又懂戰術的所長記在了心裏。
“民警親眼看見了槍,怎麼又一無所獲呢?沒有槍,又是誰開槍擊傷人的呢?”令卞副局長疑惑的問題同樣疑惑著張局。黃勇看出了張局的心思,他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不過他己經有了初步判斷,於是,他把自己的推斷小聲報告了張局。
戰鬥很快結束,天仍然還是那麼墨黑、那麼深沉。除三名民警,兩名群眾不同程度受傷外,別無它獲。老頭子不滿意,參戰民警不滿意,記者們不滿意。除了不滿意之外,更多的卻是迷惑、茫然。張局對這次戰鬥簡短地進行了總結,指示相關部門連夜調查真相,然後班師回營。不過,張挺沒有直接回家,盡管已經是淩晨了,盡管非常疲倦。駕駛員把車開進車庫後,他換了一輛車,獨自朝郊外那幢名叫悠山郡的“老地方”駛去……
大多數記者還沒有從剛才那緊張的氣氛中緩過神來,隻有幾位膽大的記者不斷向唯一去過獨立屋的江淼打探真情。江淼不但親手檢查過受傷民警的槍支,而且詢問過黃勇,他的看法與黃勇的一樣,都認為是由一場誤會引發的誤傷。這樣的結論怎麼可以宣傳呢?因此,麵對記者的詰問,他隻能搪塞,隻能回避,隻能說:“事情正在調查之中,不宜宣傳報道。”弄得眾記者乘興而去,敗興而歸,原以為抓到了條大魚,甚至有的記者已經給報社打了電話,叫留好版麵,推遲出報時間,翌時要推出驚天消息,哪知連小蝦米也沒抓到一隻。攝影記者還通過手提電腦發回了現場圖片,那夜光彈掠過夜空的景象還真有幾分激戰的味道。廣播電台和電視台的記者不斷歎息。歎息這事件不該發生在晚上,不能搞現場直播。播了肯定會使全市人民徹夜難眠,這不是擾民嗎?
次日,媒體皆刊出了一則不足百字的消息,其意思是昨晚團山堡地區發生了一場槍戰,具體情況不詳。有的報紙留了這樣一句潛台詞:“本報將追蹤報道此事。”此後雖然再也未見隻字相關報道,但吊起了讀者味口,為報紙起到了很好的廣告宣傳作用。
那麼,詳情到底是什麼呢?三天之後,調查結論出來了。那天晚上,石龍派出所民警外出摸情況返回途中,路經獨立屋時,透過獨立屋沒關嚴的門縫,發現屋內有人在往彈夾裏麵裝填子彈,於是他就慌裏慌張地報告了派出所。其實那不是在裝填什麼子彈,而是在往Bp機裏裝填電池。獨立屋有前、後、左三道門,後門與地麵平行,左門與前門要上七八階石梯才能到門前,所以,由下往上撞門特別費勁不說,還根本用不上力。特警隊員身挎裝有三十發子彈的衝鋒槍,由於子彈上了槍膛,又沒關保險,撞著撞著就不慎走了火,就一下子放倒了同伴。處於後門的民警聽到槍聲後,以為是獨立屋的歹徒與前門的民警幹了起來,他們頓時也慌了神,提槍就朝屋內射擊,以聲援同伴,結果擊傷了無辜群眾。
聽了彙報,張局似乎沒多少遺憾。在他看來,拿槍的哪有不擔風險的。更沒對自己指揮上的失誤引起任何反思。有什麼值得反思的呢?領導就是正義的化身,真理的化身,正確的化身。領導一言九鼎,金口玉言。領導怎麼可能有錯呢?他很安然,很平靜,甚至自始至終沒過問民警和群眾的傷情,沒去醫院看望過他們一次,真是宰相肚內能撐船,君子額前跑過馬啊。但是,他記住了黃勇。黃勇不但保護了他,而且黃勇的判斷與調查結果完全吻合。他對黃勇的表現非常非常非常之滿意,這是整場戰鬥中留給他最深刻的印象,最大的收獲,以致掩去了一切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