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1 / 2)

對於這本小詩集,我想說的話很多,摘其要點以為後記。

一 我為何這麼沉重

公元1942年1月21日,我出生在陝西商州丹江岸邊一個貧窮的農家。說不清是什麼緣故,少年的我總覺得人們的生活中有許多虛偽和多餘的東西。前輩親屬死了,一定要在靈堂一次又一次嚎啕,無聲的悲哀就不是悲哀嗎?幾乎是天天見的人,見麵要問一句問厭了的話,這有什麼意思?村裏的閑人聚在一起,用相互取笑甚至用髒話打發時光,這多無聊!至於新婚鬧房時那些粗魯行為,一直是我認為的“惡習”。

少年時期,我是個寂寞的孩子,獨自躲起來看小說,獨自行路,一邊走一邊想一些事情的道理。

青年時期經曆了饑餓的折磨,但共產主義理想和英雄人物給我精神支柱,身體瘦弱而意誌不衰。那時,我認為我做的一切都是有意義、有價值的。然而1966年6月,經別人“巧妙”地撥弄幾下,就從我那幾本草稿和日記裏揪出一個“反黨反社會主義分子”來了,我第一次陷落痛苦的深穀,走進迷惘的荒野。80年代初,我意識到靈魂被戲弄的悲哀。那時寫過一首小詩《螢》——

燈與繁華已沉落地底

從夜的深處

浮起明明滅滅的夢

改革開放,心中又燃起希望的火苗。然而,有一種虛假卻不能不麵對,真情被鈔票蠶蝕。我的心又冷了。

從1982年起,每年需要兩個月在家庭一畝七分責任田上勞作,憑著鐵鋤和背簍去換口糧。我是一出學校門就進學校門去教書的,本來就瘦弱的身體,硬是咬著牙忍著筋骨的疼痛挺住,有幾回癱倒在地上……

由於精神和肉體的雙重痛苦,我心裏不止一百次閃跳著一句話:“誰來救我!”

二 詩,我的神靈

隻因孤苦的心呼喚著人間的真誠,我走近詩歌。在人與詩之間,真詩人與善良人之間,沒有現實的利益之爭。

隻因生命要承受太多的悲苦與磨難,我緊挨詩歌。詩歌能夠給我一線光明,許多慰藉。

隻因厭惡世俗,不願遊戲人生,我擁抱詩歌,詩歌使人崇高。

隻因心靈需要自由,我抓住繆斯的影子,她引領我去我想去的地方。

我喜歡那些觸動心靈的詩歌,尤其是歐美(包括拉丁美洲)現代名著,它們具有撼動生存的魅力。我不喜歡描述淺層生活的文學,厭棄廉價的快樂。

是莊嚴的詩歌之船,載著我沉重而孤獨的生命,由中年駛向人生浩茫的彼岸。

讀我喜歡讀的詩,也寫我需要寫的分行文字。為什麼要寫?為著自救,當然還為著實現生命的價值,但主要是前者。

常覺得現實壓得我透不過氣來,有時哼幾句歌,有時突然呼喊一聲,有時做孩子式的怪相——都是自救,而最有效的自救方式是讀詩和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