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帝五年,當邊關戰役打得火熱之時,南宮淵引周王大軍自南雀向北強攻赤龍,朝堂刺客連連出沒,一時間赤龍似乎岌岌可危。
端木淺大軍中唯一的馬車裏,越近赤龍都城她的臉上越不知該有什麼樣的神情。蘭武開場,江湖鋪墊,南雀壓軸,南宮淵真是好大的手筆。隻是宮離綻表麵放任赤龍這邊的戰火,是真的無暇顧及還是早已部屬妥當。端木淺苦澀一笑,若說是放任,他放任的該是她才對。
兀自沉靜在思緒之中,驀地馬車急急地停止,端木淺大驚,險些整個人摔出馬車而去。緊接著耳邊傳來雜亂和喧囂,夾雜著慘叫和拔刀劍的聲音。
端木淺想亦未想,撩開馬車車簾,誰料方見陽光,一根羽箭就筆直地從她耳邊呼嘯而過,“咚”一聲插入馬車內。端木淺倒吸一口冷氣,冷汗涔涔,尚未來得及緩過神來。南宮淵策馬便來到她旁邊,手腕一痛,她整個人就被拉上了他的馬。
自周圍綠樹掩蓋的山上密密麻麻射來羽箭,宛若雨絲一般密集。南宮淵緊緊蹙著眉,以劍揮舞擋箭。偶爾幾隻擦過他的衣衫,留下淺淺的血印。端木淺驚魂未定,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埋伏?
“教主——”圭木有些狼狽的飛身而來,“教主請速速離開!”
“傳令下去,後軍盾牌掩護,前軍先行,違令者殺無赦。”南宮淵低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不是不凜然的。
“是!”圭木一邊傳令一邊與觀瀾教人執劍飛向山中。
軍令一下,後軍前赴後繼,出舉盾牌,緊隨前軍,掩護其撤離。犧牲小體以保大體,恐怕便是此刻的上上之策。
南宮淵漠然一笑,帶了些嘲諷,一夾馬腹,跟著前軍直直衝出了箭雨之中。
羽箭簌簌地射向大地,射向盾牌下的軍人,紮入遍體的屍體中。血肉模糊的狼藉場景在端木淺眼前無限放大,耳邊空聽到“颯颯”箭飛聲音。
南宮淵冷笑一聲,高深莫測地看向端木淺,“他亦會做這等暗事,你說是因為什麼?”
端木淺的心微微地顫,垂眸不語。宮離綻向來不屑於暗中殺了敵手,因著他的那分於千軍萬馬上的自負與驕傲。那麼如今是南宮淵讓他失措了嗎?
倏得端木淺清晰地感覺到他胸膛的僵硬,她不自覺回過頭,南宮淵的笑已經被幽深所取代。他的手停滯在腰身處,眸子裏是一瞬即逝的焦急和惶惶不安。
下一秒他已經把端木淺推下馬,不顧安歸昱秋慌忙的呼喚,茫然若失般重新衝回箭雨中。端木淺顧不上身體與地麵相擦的火辣感,怔怔地看著南宮淵於箭雨中跳下馬,宛若丟失珍貴東西的孩童一般找尋著什麼。箭夾著冷冽的風從他身邊相擦而過,而他似乎看不到一般。
安歸昱秋大驚,臉色慘白地帶著觀瀾教人飛身過去,替南宮淵擋開如麻羽箭。
待到數個屍體從山上垂落而下,南宮淵才緩緩直起身子,深深看了眼手中,嘴邊漾起起一抹柔和的笑,臉上的神情分明是鬆了一口氣。
“教主,您沒事吧?”安歸昱秋氣喘籲籲,發絲淩亂,不解地看著南宮淵。
南宮淵斂去方才溫和的神情,霎那間變得冷然,“無事。”收緊指尖,淡淡道:“吩咐圭木,整軍繼續出發。”
端木淺沒有注意到他什麼時候走到他跟前,目光完全被他手中的鮮紅所定住,那是一個簡單至極的荷包,清一色的紅,灼燒了她的眸子,灼燒了她的心。是當年她轉身離開時,托江歸雁帶給他的那一個。那裏麵是一張紙,她給的最後一句話:“憐取眼前人”。
南宮淵睇了她一眼,宛若珍寶般把荷包小心翼翼地放入衣袖中。端木淺的心不可抑製地痛起來,好像裂開了一道口子,南宮淵你這個傻子!他叫她如何償還!
大軍駐紮在比鄰赤龍都城最近的城池,城門大閉,城將拒不迎戰。此情此景,讓端木淺想起那年在瀛洲城,她妄助南雀卻輸給了宮離綻,輸給了花若瑾,輸了她娘的性命。那時她看不透宮離綻,自認為了解,沒想到如今依舊看不透。
“我常常在想你在沉思些什麼。”南宮淵一身青袍,掀開帳簾,顧自而坐,不帶情緒的聲音自耳畔響起,帶了幾分考究與隱隱的試探。
“我在想,逃避不一定躲得過,得到不一定能長久,遺忘不一定最難過。”端木淺目光沉沉地看著他,這一句話對他說,也就她自己說。當一個轉身成為一輩子,誰還會去想對的時間遇見錯的人亦或是錯的時間遇見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