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淺的眸孔越瞪越大,透過闔上的門看了畫最後一眼,臉色青白。耳畔傳來慕容樓的那句“宮離綻若和滿心仇恨之人相鬥,勝算會有幾分?”滿心仇恨——他想起來了!他竟然衝破蓮泣的遺忘想起了端木淺,想起了亡國之恨。
猛地脖頸處一鬆,南宮淵手一揮,端木淺重重地摔在地上,一聲接一聲地咳起來。看著她的臉色驟紅,南宮淵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而後手僵在半空放下,目光陰冽,不明白為何自己要對她伸出手。
端木淺以手撐住地,微蹙著眉看向他,她想要說話卻一個字都說不出,手足無措地捶地,端木淺的額角滲出了微微的汗珠。
追憶不知從何處而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朝南宮淵用力地磕起頭來,“教主饒命!教主饒命,姑娘並不知曉西屋不可來!”
端木淺高深莫測地看著她,不知該作何想,她曾經說過她本來是伺候江歸雁的,莫非是江歸雁授意她這麼做?原因大概就是因為昨日在驛站時南宮淵的擁抱。
南宮淵嘴角的笑意冷然,話語間帶了幾分嗜血,“她不知曉你亦不知道?”
追憶身體一僵,顫抖如梭,“奴婢——”
“所以她可以饒命,但是你——”語音未完,南宮淵已經抽劍,迅雷不及掩耳間,追憶就斃命。
端木淺捂住自己的唇,感覺血液一下子衝向了頭頂,往昔的他驟然間支離破碎,他是南宮淵卻又不是,曾幾何時,他冷厲地讓人駭然!端木淺唇瓣微動,傷痛可以練就一個人的堅強,亦能練就一個人的殘忍,耳畔空空回蕩著“滿心仇恨”幾個字。
“若有下次的你的下場便是她這般。”南宮淵眸光陰鷙,仿佛要把她撕碎一般。“無論你是不是他的夫人,無論你對我有無用處!”
壓抑的氣氛籠罩在她周身,端木淺木然地看著他,心中敏銳的刺痛感後空洞萬分。
“夫人,您慢些走——”低而柔和幾欲聽不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接著便傳來一聲聲的喘息的輕咳。
端木淺轉頭凝視,身形消瘦的女人在丫鬟的扶持下緩步走來,她的步子有些不穩,臉色蒼白。依舊是江歸雁的容顏,依舊是江歸雁般的笑顏,隻是憑添了麻木和滄桑就變得不再是她記憶中的歸雁。端木淺無力地轉過眸,腦中回旋著她清脆地喚她“淺姐姐”,不忍再看,歲月與蹉跎該怎麼分割,人非隕落,空有一片沉默。
“你怎麼來了?為什麼不在屋裏休息?”南宮淵的眸光一瞬間的暗沉,迎上江歸雁時替換成了擔憂和埋怨。
江歸雁的目光掠過地上追憶的屍身和南宮淵滴落鮮血的劍梢,蒼白間笑容慘淡,“生時何須久睡,死後自會長眠。”
淡淡的聲音宛若一盆冷水澆灌在端木淺頭上,她猛地一怔。南宮淵深深地看著江歸雁,呼吸紊亂起來,眸底深處複雜錯亂。
江歸雁笑容變得虛化,淵,時至今日,她在你心中仍然是不容褻瀆的存在。而她,這麼多年來受盡苦難的陪伴抵不過他複蘇的記憶。其實她何必找人來試探,結果她自己該是很清晰才是。
她伸手,指尖顫抖地懷抱住南宮淵的腰身,她能感受到他的改變亦能感受到他的恨極,他的恨在得知端木淺離開的那一刻噴湧而出,慢慢吞噬著他的心。“淵,我無法讓你就此放手,如若今後我不能陪伴——”
南宮淵的背脊很明顯地一僵,麵部線條便也不那麼柔和,他目光沉沉地看著江歸雁,莫歎一口氣,打橫把她抱起,放柔聲音道:“沒有這種如若,我今日不會離開,你好好休息。”
江歸雁溫順地埋在他胸前點頭,離開時萬分複雜地看了端木淺一眼,有疑惑,不甘,了然與無奈。
大概意識到了她的存在,南宮淵微微側目,冷聲吩咐道:“來人,把她帶回屋,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踏出去一步。”
端木淺紋絲不動地看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有些癱軟地坐在地上。往昔的記憶洶湧而來,遝遝回轉,她毀了他的江山,騙他喝下蓮泣,而後像縮頭烏龜一般不敢見他。他不是應該連她一起恨嗎?而南宮淵卻仍把端木淺放在內心最深的地方,那麼她此刻究竟是該喜還是該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