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盤盈盈如圓月，注入雪水，便是麵昭示吉凶的水鏡。
蒼老似樹皮的手緩緩拂過鏡麵。
水，波動起來，像幕簾一般悄然拉開。
一點腥紅從鏡心騰挪而起，如龍，飛來繞去，瞬間把水鏡攪成血海，空氣中都似乎沁出了血腥味。隱隱約約，有暗影隱現在血海深中。
老人鎖緊了灰白的長眉，凝神細看，不料，暗影裏倏然透出光來，光如刃，透鏡而出。
猝不及防，避無可避。
老人隻覺眼睛一痛，頓時漆黑一片。
目，已盲。
“玎璫——”一聲脆響，玉盤碎成兩彎殘月。雪水如血亦如淚，灑將下來，沾濕了老人的衣襟。
“這些年，您老過得可好？”有人不請自來，裹著一襲寬大的白色鬥篷。
聲音渾厚而清冷，是再熟悉不過的了，但老人並不願見他，他閉上眼睛，不動聲色地轉過身去。“這荒山野嶺的，不怕髒了腳。”
那人望著碎裂的水鏡：“司星閣的玉筮也斷了。您老可瞧出什麼來了？”
“我一個糟老頭子，能瞧出什麼。”老人冷笑著，“你一向詭計多端，縱是有什麼禍事，到你手裏焉知不能成為好事？”
詭計多端！那人一笑，也不以為意：“還不是您老栽培得好，要不是您，也沒有今日的我。”
老人默然，許久道：“天道恒常，該你的終是你的。”
“不。”來人傲然道，“該你的，你不去拿，那就是別人的。”
窗外，漫天大雪無聲無息地飄將起來，如鹽，醃不鹹人情淡；如糖，調不甜世間苦；如粉，抹不白凡塵暗……
茫茫天下，且猶得一朝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