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二月雨水時節,天氣乍暖還寒,昨日還是春光明媚,到了今兒這天卻是陰沉沉的,將近傍晚時分,平地裏突然炸響幾聲驚雷,天上的烏雲也是愈壓愈低,眼看就要下雨。
羅氏正在灶上生火做飯,聽著動靜,趕忙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出廚房,“當家的別忙活了,快去村口接一接老大!”
院子裏沈玉良聞言,停下手裏的活應道,“你別急,我這就去。”
羅氏已經利索地收拾了掛在牆上的蓑衣和鬥笠,沈玉良走過來,直接從她手裏接過,提腳出了門。
沈家大兒子沈棟前兩年考中了秀才,著實給沈家長了臉。
現下他平日裏除了一邊溫書準備明年八月份的秋闈,另外還在鎮上的書院討了個教書先生的活計,掙些銀子補貼家用。村子裏到鎮上的路程遠,而且還都是不好走的山路,沈棟一個月裏,也就隻能回家一兩次。
不巧,今兒個正好是他歸家的日子。
要是沒帶雨具,這麼冷的天淋了雨,指不定得生病,所以羅氏不放心,才讓他爹拿著雨具出去接一接。
沈玉良出了門,羅氏回廚房往灶裏又添了兩根柴火,再出來時天上已經開始漂雨。
院子裏,兒媳婦江彩娥正繼續沈玉良沒幹完的活,把簷下掛著風幹的藥草往屋裏收,羅氏走過去,“娘跟你一塊弄,這可是你爹的寶貝,淋壞了他得跟我急。”
說是這樣說,但家裏誰都知道夫妻倆感情好,這是說的玩笑話呢。
江彩娥無聲地笑了笑,之後與羅氏皆是加快了手裏的動作,趕著大雨前把藥草收完。
沈家的房子,是頭兩年給沈棟娶媳婦時新起的,院子圍的大,除開正屋三間磚瓦房以及左右兩邊的廂房外,院子前後,都還有一大片空地。院子後頭的空地,用鋤頭翻了翻做了菜園子,平日裏吃菜基本不用愁,而前麵以正屋和東西廂房圍成的前院兒,則是由一條通往院門口的石子路給分成了兩半。
路的右側,靠近堂屋的位置,擺放著一張石桌和幾個石凳,再往後是一張石磨,石磨右後方種了一棵柿子樹,現下才隻有一人多高。而路的左側,是一間廚房,廚房後頭跟著掘了口井,井台砌得有膝蓋高,上頭豎著拉繩搭桶的木架,井台再往後靠牆角的位置,則是用竹子搭了個不大不小的雞籠,養著十來隻雞。
此時,沈嫣正將院子裏最後幾隻還在捉食的雞,往雞籠裏趕。等雞全進了籠,拴好籠門後,她走到廚房洗了把手,然後撿了兩塊生薑、兩根小蔥,又掐了少許香菜,然後在砧板上切成細細的絲,最後一起倒進瓦罐兒裏,又往裏添了兩碗水。
外頭兩人收完藥草進來,正看見她在忙活。
沈嫣扭過頭道:“我給爹和大哥熬點薑湯備著,等他們回來一人喝一碗去去寒。”
江彩娥從缸裏舀了兩瓢水倒進臉盆裏,與羅氏兩個淨手,“還是你心細,爹和阿棟回來免不得要淋著點,風還這般大。”
沈嫣微微一笑,說道:“彩娥姐你笑話我呢,這不你和娘兩個忙了半天,沒顧上嘛。”沈嫣與江彩娥是從小一塊兒玩到大的小姐妹,江彩娥大她一歲,她自小跟在後頭叫姐姐叫慣了,“娘可是經常說我毛手毛腳的。”
羅氏拿了抹布把手上的水擦幹,聞言嗔了女兒一眼,“這還埋怨上了!”語氣裏卻是帶著笑,“你要是能有你嫂子一半穩當,我會這般說你?”
沈嫣不以為意道:“彩娥姐穩重大方自是不必說,但我也有我的伶俐可愛之處呀,這就叫做各有千秋。彩娥姐你說是不是?”
江彩娥正在看灶上的火,聞言噗嗤一笑,連連應聲,“是是是,阿嫣妹妹自是最伶俐可愛。”
羅氏給她氣笑了,“行,娘說不過你,都是大姑娘了也不知道害臊。”她走到灶前揭開鍋蓋,拿勺子攪了兩下,看煮的差不多了,讓江彩娥用火鉗子把鍋底的柴火往兩邊撥,把火撥小了,準備控米蒸飯。
薑湯已經放在爐子上熬著了,沈嫣走過來,“晚飯我來燒吧娘,您坐那歇會兒,要是閑不住就跟我們說說話。”又笑道,“今天大哥難得回來,他可是最愛吃我燒的飯菜,您就讓我顯擺顯擺。”
羅氏免不得又是被她這一番話弄的哭笑不得,隻得與江彩娥笑道,“你瞅瞅這丫頭,真是越發不像話了……”
話雖是這麼說,可羅氏這心裏頭,卻是極為熨帖。
女兒這是體貼她呢,想讓她去歇著,偏還要埋汰自己兩句尋個樂嗬,讓羅氏心裏欣慰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