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外公的葬禮(1 / 2)

堂外公的葬禮住在我家右邊的堂外公因病去世了,姨媽哭得死去活來的,卻也沒能把他喚回來。他的兩個兒子一麵向任生產隊長的父親報告,一麵挨家挨戶地跪請鄉鄰幫忙。當他的大兒子到我家時,我們剛起床,他不進屋,站在屋簷下,叫著父親,父親正在廚房忙著什麼,一聽有人叫,趕緊從廚房出來。舅舅見父親出來,一下子就跪了下去,那時,正下著雨,他站的地方是用碎瓦墊的,我不明白地問母親:“地上那麼濕,還有瓦片,他不怕痛,不怕稀嗎?”母親:“這就是孝子的規矩,地上就是有一堆狗屎,就是一堆爛玻璃,也得跪下去,這是在求鄉親幫忙,這是我們這兒的風俗。”

吃過早飯,母親和父親都去幫忙了,哥哥被派去街上買花圈去了,姐姐要負責家裏幾頭豬的豬草,愛看熱鬧的我帶著弟弟踩著父母的腳後跟就到堂外公家。隻見一部分男人們帶著鋤頭朝外公的祖墳山去了,一部分女人們背著背篼朝街上去,剩下的人都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情,我想,大概是父親已經給他們派好了活,他們都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了吧。因為人膽子大,不怕死人,我偷偷地靠近外公躺的那間屋子。那間屋子的門是虛掩的,外公躺在一張沒有床頭的老式木床上,穿著一身黑色的長衫,臉色寡白,床頭的一張桌子上,一個盤子裏的,一根燈草哧哧地冒著一星火焰,不時有人去撥一下燈草,使它繼續竄著火焰。記得我正疑惑為什麼要點一盞燈的時候,有人問身旁一位四、五十歲的奶奶,她告訴,這是引魂燈,是照著他去閻王殿報到的,如果這燈滅了,他就看不到去陰朝地府的路,他的魂魄就會飛散。在離桌子不遠的地方,有一堆紙灰,母親那是燒的落氣錢,是讓死人拿著去買通鬼用的。

有人正在打掃堂屋,從樓上把一個黑漆棺材放了下來,有人從外麵采了柏樹丫,又從我家的竹林裏砍了水竹,劃成篾片,找紮靈堂。生產隊的會計已經用毛筆寫好了挽聯,吩咐大家貼到規定的柱子上和靈堂前麵堂屋的兩邊。廚師是幺老爺,他已經從圈裏拉出了一頭肥豬,殺了放到廚房的灶頭上褪毛,還有人在西廂房也搭了簡易灶台,準備做飯用,堤陽坎上、院壩裏整齊地排著從鄰居家借來的八仙桌……人們一趟又一趟地往屋裏背東西,有碗、有鍋、有盆……筷子最簡單,砍兩三根竹子削了一大把,洗了放到筲箕裏晾幹就可用了。買菜的婦女陸續回來了,順便帶回了一些帶有顏色的紙和一些燒給死人的燒紙,又有人到我家屋後竹林裏砍了一捆如拇指粗細的水竹,找紮成如鬥腔大的圓形,做成了花圈,放在了院子裏。

中午飯很簡單,因為客人都還沒有到,隻有幫忙的鄰居。下午,嗩呐隊、鑼鼓響器隊、道士、客人陸續到了。道士來了就擺開了他們的陣勢,做祭文,指揮靈堂的擺設,掐算入木、出殯和下葬的具體時間,孝子也正式披麻戴孝(穿上了白布做的孝服,頭上披著一撮麻,腰上拴著麻)……客人中來得最早的肯定是外公的女兒,我的姨媽,她的悼念隊伍是最龐大的,有嗩呐隊,還有鑼鼓響器,有花圈,有帳(布,一般為六尺長,根據家庭經濟選擇不同質地的料子),還有紙(燒紙)……隊伍還沒進院子,鞭炮就響了,外公的兩個兒子趕緊跪在堤壩邊迎接客人,進來一位長者,將他們扶了起來,他們才得以站立。來的規矩最大的是兩個孝子的舅舅,他們不但要出院子去迎接,每個人都得磕三個頭,磕完頭,人家不扶你,你還不得站起來,這就是所謂的“上的雷公大,地上的母舅大”的道理。不過,一般情況下,孝子平時孝敬父母,做舅舅的也不會為難孝子的。因為是白事,客人來得很晚,死人入木,道場開場後都還有客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