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是有生辰八字的
每句話都有它的誕辰,像嬰兒不會早一秒也不會晚一分降生。
在寢室寫作的好處是讓我必須規範作息。規律的寫作能讓一個文字愛好者不那麼業餘,避免了把自己的私人情緒帶到作品中。隨性有隨性的好處,但不冷靜理性會擇不清寫作和生活。好作品都是公私分明的,一旦人書不分就會讓讀者有無病呻吟之感。除了周五和周六,寢室樓都會在23:30斷電,次日淩晨5點恢複供電。第一句話和第二句話若跳躍太大,或許因為它們相差了330分鍾。在寢室寫作的千萬個好處和被斷電這一個壞處持平了。就連廁所都沒有插座,狗急跳牆,我想抱著電腦找個酒吧或麥當勞,奈何冬天太冷。亢奮爆棚精力充沛仍想碼字,卻不得不急刹車,克服慣性讓我心律不齊又腦震蕩,寫不了也睡不著,無比痛苦。筆杆子正酣戰卻遭遇斷電,就像在畫布上剛噴一碗酒,正要揮毫潑墨,布沒了;像男人做愛剛要高潮卻被人破門而入,這感覺我就不在此毀三觀地形容給你們了。
十日畫一水,五日畫一石。夜長夢多,唯有變化不變。同一個橋段,同一場戲,初一寫和初十寫是不一樣的。不僅是作者的精神麵貌、身體健康、情緒體驗變化了,更是宇宙的能量場,地球的能量場,人的能量場,場和場相互作用的結果不同了。
想象力的速度能超越光速。我因把鍵盤敲爆炸也跟不上靈感遺失的速度而難過。我喜歡妙筆生花的狀態,不能準確寫出心中所想時會深深自責。隻有寫得心裏下著眼淚時,才不虛此行。難得的人字合一的境界,讓我原諒了自己生活中歇斯底裏的敏感和神經質的深刻。被聖靈激動到痙攣,我從未如此被愛過。自由不滅。入睡前,無數好句子在翻江倒海,我不是數綿羊睡著的,而是念叨著別忘了別忘了睡著的。再睜開眼,妙語如斷裂手串散落的念珠,分崩離析。那些輕而揮之即去的,費勁千辛萬苦都召之不再來。
寫作期間,我不會去想如何寫得更好,怎麼腳踏實地地回報每個人。我的信念很簡單,機會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我的機會沒到隻能說明我沒準備好。我太笨了,笨到除了知道勤能補拙,其他一概不知。越勤奮,越覺時間過得慢,也越覺時間過得快。從容就是,時間就是時間本身,沒有變快也沒有變慢。信念,讓我從容。
我是完虐自己的拚命三八
年輕人失眠時想的最多的是性和死亡,年長的人失眠時想的最多的是活著。在夜神勝過日神的這22個年輪,我一直不擅長做年輕人。失眠讓我不像個人,像一個曖昧又瘋狂,深刻又浪漫的狀態。覺,在我眼裏隻有一個讀音,覺悟的覺。睡覺的覺對我來說是謊言。失眠到不知困為何味,根本不清楚自己有沒有睡,不知腦子裏的東西是想的還是夢的,過了多久。
由於壓力,皮膚瞬間爛得慘不忍睹,如無數條蛆從毛孔裏鑽出來,所有帶病字頭的漢字無論長得還是聽著都很惡心,正因如此,用來形容我的臉才貼切有餘而描述不足。仍覺不夠努力勤奮,玩命趕死一樣,這導致世上沒有刺激能滿足我的亢奮。有段時間我痛苦不堪,想把皮膚撕開,給那些燒焦了的髒器排煙;想暴走,把體內過盛的激素和情緒排泄掉;想自焚,滿身的葷油劈裏啪啦燒得熱鬧歡騰;想把頭發都拔掉,讓國罵粗口從毛囊像膿漿流出來。我的狀態隻有兩個,亢奮和不亢奮,換句話說是寫東西和不寫東西。我從來不會累到困得睜不開眼睛,連軸睡不著,癲狂的隻剩魂在遊蕩,肉體不知在哪個垃圾堆裏被狗啃雨澆。若用最鋒利的刀把腦快速橫切,上半腦不僅能飛翔二萬五千裏還能玩搖滾。
白天舍不得睡,拚命工作學習,晚上室友們作息都不同,神經衰弱的我隻能在她們的交集時段苟睡。我時刻告訴自己要沉澱,但隻有生病的時候,我才能自發的睡覺而不是應付生理的必須。有時我盼望大姨媽早點來看我,我就能由疲倦或疼痛入睡,又不希望她來看我,因為耽擱延誤我的工作進度。常靈修觀照,省視自己是否焦慮,躁動總是壞事,但我卻無法苛責我發自內心的上進。
碼字是體力活,更考驗毅力。無論多能言善辯妙語連珠,不碼字的人當不了作者。碼字若快便能提高搶救靈感的效率,立起母題框架後在斟酌推敲,用十幾種表述方式來豐滿,精細地篩選。我能因落實靈感一動不動的碼字把自己憋到便秘。碼字和失眠一樣,先是亢奮狂熱,血脈噴張達到最高點後便急轉直下,會抬不起手指。文字的美妙在於天馬行空的流動,冰水共融態讓我喜不自禁。我也因此對落筆成文後的凝固喜憂參半,唯有讓自己趨於嚴謹才能降低遺憾的程度。
都說萬事開頭難,但對我來說收尾難上加難。我習慣性因為技術或個人原因丟文字,常以每1萬字丟3千字的效率自虐著。字裏行間也許飄蕩著其他文字的精魂,就像被賜自盡的美人倩魂不散,希望我的文字能藉此沾一些幽冥,杳玄,寂滅的味道,染些死後的看透,超脫和不執著的氛圍。
淚不能沒有眼睛
頭痛欲裂的等級是不同的,我總是在最高等級中打開電腦,玩命搶救我的文學生涯。這本書誕生於2012年11月1日至12月24日,在2013年2月末又進行了整合,中傳43號公寓樓。
公寓樓一條以兩個廁所為端點的走廊長度,是我寫作時目所能及的最遠距離。盯著電腦屏幕到眼睛要瞎,手腳凍得冰涼,我仍在不得不上廁所時才會停止碼字,根本舍不得離開電腦。我會在從廁所回寢室的路上望向另一端的窗戶來放鬆眼睛,短暫的十幾秒累積起來每天也不超過2分鍾。以為自己會成為盲人作者,於是調整了理想,做殘疾人中文采最好的。
偶爾和朋友說句我要累瞎了,不是抱怨,而是間接表達我今天創作狀態很好。我隻在人字合一中才得著安慰和釋放。他們開始還會說你要注意休息,後來不說了,因為無論他們怎麼提醒,我該忘還忘。後來我也不提了,因為我逐漸接受了一個可能的結果:我的眼睛會出現問題,我要麼有眼疾,要麼失明。但無論內外條件如何,我始終不放棄寫作。用口述,用盲人專用打字機,用一切辦法,我也要追求夢想。請原諒我資質淺薄,隻能靠勤能補拙的用他人眼裏愚蠢至極的筆耕不輟的方式,把我對當下的感受和思考做供物,在文學中艱難朝聖。
雖然心是幹淨的,看世界也是幹淨的。心所不見的,眼也見不到。但這世間沒有絕對。看見有好處就必有壞處,看不見有看不見的好處。我甚至幻想自己是個盲人後的生活,每天聽聖詩,交響樂,聽人給我念書,所有我曾經想看的書都聽到了,是福氣中的福氣。因為人的想象力是無限的,我會從他人給我對周邊的描述中,感受到更美好的生命。這種生活甚至給我極大的渴慕,即便偶爾惋惜下再也看不見帥哥,看不見自己穿花裙子的樣子……對了,我牙上有菜垢的話,看見的人一定要告訴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