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坐著車馬轎子前去各家衙門的官員們的袖子裏,也少不了一張甚至數張這樣的紙頁,朝堂上文武百官的臉色,當真是五顏六色如開了顏料鋪子。
放在哪朝哪代,皇室血統的純粹性不是重中之重?秘密捂嚴實了沒人知道還好說,如果暴露……這樣的孽種肯定沒活路,皇位更是想都別想!
而他們擁戴這種野種,還是弑殺先帝的野種繼位,這輩子的名聲都得毀了,僅僅天下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他們。
而陸航的案頭上,自然而然也少不了這些紙片。隻是,其中大多數已經被他揉碎撕碎了丟在地上。
盡管已經下令人去清理各處的傳單,再去張貼安民告示,但完全收效甚微。畢竟他原先和楊婉卉母子倆關係很好,從平康之亂後卻一日不如一日甚至母子成仇,這些事以前還沒什麼沒人往那方麵想,但如今回想起來就是證據之一,他想否認都沒辦法。
何況陸旻已死,他沒辦法證明自己和他的父子關係——即使陸旻活著他也沒辦法證明,因為這些都是事實。
也正因如此,他才感到恐懼。
這些事都是沉在歲月深處的絕頂秘密,連精明一世的陸旻都被瞞得死死的,聞人嵐崢是怎麼知道的?還有,他追殺楊家人的事一直做得很隱蔽,這麼多年從未停止,聞人嵐崢即使手眼通天,也不可能隔著不同的國家保下楊老夫人這個重要人證,那麼到底是誰在保護楊家?
答案其實已顯而易見。
而這顯而易見,卻讓他更加恐懼。
從陸旻駕崩到赫連若水離開雲國,滿打滿算不過兩個月,而那短短的兩個月不到,她竟然已查清這絕頂機密,還留下這些殺招布局,保下重要人證,搜集齊全物證,就等著如今當眾扯開他的遮羞布,將這件事以最轟動最光明正大最無可挽回的姿態揭開,當著全天下的麵惡狠狠打他一個響亮的耳光,讓他丟臉丟到全天下?
如果真是這樣,赫連家為如今聞人嵐崢打進雲國,暗中等待並準備過多久?又隱忍過多久?他們留下的布置和勢力又有多少?
一直以為失去赫連若水的赫連家不足為慮不堪一擊,卻沒想到另外兩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可他們既然有這種手段智慧,為何會甘心屈居於赫連若水之下?
心裏充斥著憤恨和不甘,他的表情都微微猙獰,想到在南方“養病”的楊婉卉,他心裏微冷,頹然坐倒。
“皇上……”知道陸航的心情很不好,伺候的宮人無不是處處賠小心,稟報的太監小心翼翼地叫他,見陸航冷冷抬頭,眼裏血絲密布,他頗為害怕地垂下頭,又不敢表露出來,竭力維持著平靜的口吻低聲道:“按照您的吩咐,已去請羅右相趙大人和六部尚書侍郎進宮議事,隻是……”
“隻是什麼?”陸航見那太監猶猶豫豫就是不說話,心裏不禁生出幾分不那麼好的預感,有隱隱約約的涼意泛上來。
果然,下一刻那太監猶豫許久,在陸航越來越淩厲凶狠的眼神威逼下縮脖子,最後實在避不過去,才結結巴巴地道:“羅右相趙大人……他們……他們告病不曾到部理事……”
聞聽此言,陸航隻覺腦子裏轟隆隆一聲炸開了,炸得他頭腦發白,整個人都有點站不穩的感覺。
自從司徒畫衣鎮守北粵關後,鍾毓晟也開始避開皇室鋒芒,行事低調,雖仍舊掛著名頭但很少理事,與此同時吏部尚書趙珂垣開始嶄露頭角,幾乎和右相並列,鍾毓晟上書致仕後他被視為左相的不二人選,如果這兩人躲著不出麵,那麼其他人必將會有樣學樣,那麼他僅剩的威望人心和大義名分便蕩然無存!
陸航眼前發黑,幾乎已經看到這樣的亂象蔓延到整個朝廷,看到金色的王座被烈火焚燒冒出滾滾的黑煙,看到自己和當年的韋憬超一樣的下場甚至比他還不如……
十月二十七這天病的遠不止右相吏部尚書,五府六部都察院大理寺等各式各樣的衙門,告病不出的官員少說也有五六十,其中既有和往日三位輔政大臣親善的,也有為人清正的,更有甚者直接上書請求致仕。而勳貴武臣中,告病的摔斷腿的,少說也有七八個,整個燕都人心惶惶,充斥著各種不安氣息。
雲國朝廷,大亂。